第13章 林母的首饰

林晚走到那个那个矮柜前。柜门虚掩着，露出一道缝隙。

她蹲下身，伸出那只没受伤的右手，用力拉开了只余半面油漆的柜门。

里面较空，只有几件洗得发硬、布料较粗的旧衣服挂着，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爱的枯萎的气息。

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柜子最里面、紧贴墙壁的一个角落。

那里似乎有个小小的凹陷。她把手伸进去，那里有原主放的一个小深紫色的丝绒首饰盒。盒子的边角己经有些磨损，丝绒也失去了部分光泽，但依旧能看出其原本的精美。

这是林母最后留给女儿的东西。

柳芸曾翻检过，发现里面只有几枚林母留下、早己失去光泽的珍珠耳环和一对廉价的手环，便不屑地扔回了这个角落。

林晚的心跳，在触碰到那冰凉丝绒的瞬间，漏跳了一拍。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混杂着滔天的恨意，几乎让她窒息。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小心翼翼地将盒子取了出来。

她走到那张小方桌前，借着高处小窗投下的微弱光线，打开了丝绒盒盖。

盒内衬着柔软的白色丝绸。里面静静躺着几件首饰：

耳环上的珍珠不大，但仍圆润，银质的托底雕刻着简单的藤蔓花纹。

两只细细的、同样银质的银手镯，款式简洁古朴，没有任何繁复的雕刻。

没有金光璀璨，没有宝石夺目，却件件透着温婉雅致，是林母那种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子特有的品味。

这些，大概是她压箱底的、为数不多的嫁妆私房，在缠绵病榻、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时，悄悄塞给了年幼的女儿，作为最后的庇护和念想。

林晚伸出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凉的珍珠。

恍惚间，似乎又看到这个身体记忆里的母亲苍白的手指拿起这对耳环，对着镜子比划，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对她说：“晚晚，等娘病好了，等你再长大些，这对耳环就给你戴，一定很好看……” 那时的母亲，眼中还有着对未来的希冀。

然而，病没有好，母亲走了。留下的这点微薄念想，成了原主在冰冷深渊中唯一的慰藉。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这个小盒子，冰凉的触感瞬间传递到掌心。她毫不犹豫地将两个银手镯套进手里。

这具身体里残留的、属于原主的最后一丝悲恸和孺慕之情，在她胸腔里猛烈地冲撞，促使着她把盒子连同剩下的首饰仔细地放入自己衣服内侧一个隐蔽的小口袋里。

这个身体原主最后的价值，她母亲遗留下来的微光，她必须带走。

做完这一切，林晚静静地坐在那张冰冷的木板床边。

窗外弄堂里的市井嘈杂声隐隐传来，更衬得这狭小空间死一般的寂静。手腕的旧伤在绷带下隐隐作痛，额角的伤疤也像一枚耻辱的烙印。

林父冷漠的态度，柳芸恶毒的讥讽，如同淬毒的钢针，反复穿刺着她紧绷的神经。

前世的她，在孤儿院中挣扎，在战火中求生，最终像蝼蚁般死在流弹之下。

这一世，重生于这具八岁的躯壳，睁开了眼睛，却首接经历一次绑架，本以为有了“家”，却不过是换了一个更精致、更恶毒的牢笼，险些被至亲卖入真正的火坑。

原主留存的痛楚还有她记忆深处对战火的恐惧、以及很少吃饱的遭遇带来的情绪，却让她混乱翻腾的情绪奇迹般地沉淀下来，化为一片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决绝。

在这个弱肉强食、秩序崩坏的时代，力量就是一切。

法律、道德、亲情，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脆弱得可笑。

林家的恶，只能用更强的力量去碾压、去粉碎！

沈白，那个男人，无疑就是那个掌握着强大力量的存在。

他的权势，他的冷酷，他的深不可测，都让他成为一把最锋利、最无情的刀。

而她，现在只是他眼中一件需要打磨的“兵器”。

“兵器”……林晚的唇角抿紧嘴唇，视线移到包扎好的伤口。

那她是不是感到很庆幸?庆幸自己能得到关注?

她知道那个男人带她去练枪，无疑是对她产生了兴趣，一个女孩，居然敢借枪杀人。

她应该利用他对她的“兴趣”，利用他提供的“教导”，无论那教导多么痛苦，多么血腥，她都要咬牙承受下来。

枪械、格斗、谋略……他教什么，她就学什么！她要依附在沈白身边汲取每一分能让她变强的养分。

她要变得足够强，强到不再过前世颠沛流离的生活，强到足以亲手碾碎林家这个腐朽的毒瘤！

窗外的天色似乎更暗了。弄堂里传来几声模糊的叫卖和孩童的嬉闹，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这狭小冰冷的囚室，暂时困住了她的身体，却再也困不住她心中那变强的渴望。

沈公馆，那个同样冰冷森严的地方，有着数不清的护卫和下人，此刻在她眼中，却成了通往力量巅峰的阶梯。

沈白，那个危险的驯兽师，将成为她最好的老师。

她需要隐忍，需要蛰伏，需要抓住沈白给予的每一次“教导”机会，无论那是枪械的后坐力撕裂肌肉，还是格斗训练中骨头碰撞的剧痛，抑或是学习那些冰冷计谋时心灵的煎熬。

她应该要像吞噬苦药一样，一滴不剩地咽下去，将它们转化为自己骨血里的力量！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让她混沌的头脑更加清醒。这痛，是警醒，也是动力。

晚饭前，沈公馆的人会来接她。

回到那个“牢笼”，回到那个“驯兽师”身边。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茫然恐惧、只知忍受的小女孩。

她知道沈二爷对她是暂时的兴趣，她要让兴趣保持，要从被训的兽变成独立体。

房间内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也消失了，彻底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

只有林晚那双在阴影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如同潜伏在深渊中的兽瞳，闪烁着冰冷而决绝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