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杀机·夜宴惊魂

夜色如墨，浸透了京城的每一条街巷。苏晚攥着那枚冰冷的铜哨，躲在听风楼后的暗影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晚风吹过窄巷，卷起碎叶与尘土，刮得她脸颊生疼。她回头望了一眼侯府方向沉沉的灯火，深吸一口气，将铜哨凑到唇边。

哨音尖锐而短促，划破寂静的夜空，像一道无形的指令。几乎是哨音落下的瞬间，两侧暗影里无声无息地闪出两名黑衣蒙面人，他们身形矫健，眼神锐利如鹰，其中一人低哑开口：“跟我来。”

苏晚没有犹豫，紧跟在两人身后。他们穿梭于曲折的胡同，脚步轻盈得如同狸猫，避开了所有巡夜的武侯。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潮湿的泥土气息，远离了城中的喧嚣，眼前出现了一片荒僻的乱葬岗。

“到了。”领头的黑衣人停在一丛枯蒿前，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照亮了土坡下星星点点的新坟。腐草与尸臭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苏晚胃里一阵翻涌，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靖王殿下让你自己看。”另一人上前，用匕首拨开坟头的浮土，露出半截腐烂的棺木。棺盖似乎被人强行撬开，露出里面破败的锦被。

苏晚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步步走近。棺内的景象让她猛地屏住呼吸——里面并非完整的尸身，只有几截散落的白骨，以及一块染血的、绣着缠枝莲纹的锦帕。那纹样，与她在瑶光苑见过的林若瑶的手帕一模一样。

“这是……”她的声音颤抖，几乎说不出话。

“半个月前，有人在侯府后院的枯井里发现了这具棺木。”领头的黑衣人声音毫无波澜，“殿下命人秘密移到此处，棺中女尸右手小指有陈旧性骨折，与林若瑶幼时摔伤的记录吻合。”

林若瑶……真的死了！

苏晚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墓碑上。原来侯府的所有人都在撒谎，林若瑶不是失踪，而是早己被人害死！佛堂的血迹、有毒的药方、瑶光苑被掩盖的真相……所有线索在此刻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是谁杀了她？”苏晚猛地转身，抓住黑衣人的衣袖，“是林丞相吗？”

黑衣人沉默片刻，缓缓摇头：“殿下只说，让你看够了就回去。记住，不该问的别问。”

就在这时，乱葬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衣袂破空声。两名黑衣人瞬间拔刀，将苏晚护在身后。月光下，数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坟茔间窜出，手中短刃在夜色中闪着寒光，首扑三人！

“保护她！”领头黑衣人大喝一声，挥刀迎向最近的刺客。刀刃相交，发出刺耳的金铁之鸣。苏晚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打斗，黑衣人招式狠辣，招招致命，而刺客们也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显然是奔着灭口而来。

“走！”另一黑衣人抓住苏晚的手腕，试图带她突围。然而刺客人数太多，层层包围之下，根本没有退路。苏晚眼睁睁看着一名黑衣人后背中刀，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却仍死死拦住追兵。

“噗——”

一声闷响，短刃刺入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苏晚只觉得手腕一松，保护她的黑衣人软软倒下，眼中还残留着未说完的警告。她吓得浑身发抖，却在此时看到刺客队伍中一人袖口露出的标记——那是侯府护院独有的虎头刺青！

是侯府的人！林丞相要杀她灭口！

恐惧像冰水浇头，苏晚反而冷静下来。她猛地捡起地上掉落的匕首，趁刺客们注意力集中在最后一名黑衣人身上时，转身就跑。身后传来刺客的呼喝声，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道玄色身影如天神般自半空落下，手中长剑划破夜空，带起凛冽的剑气。剑光过处，刺客们纷纷惨叫倒地，鲜血溅上旁边的墓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王爷！”残存的黑衣人单膝跪地。

萧珩收剑入鞘，目光落在惊魂未定的苏晚身上。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锦袍，却不知何时沾染了血迹，衬得那张俊美的脸愈发冰冷骇人。他走到她面前，弯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半片玉簪，指尖拂过上面的血痕。

“我说过，”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这世上没有第二个林若瑶。”

苏晚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戾气，突然想起林若瑶信中那个温柔的“阿珩哥哥”。眼前这个人，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是林丞相派来的人。”她喘着气，指向那些倒地的刺客，“他知道我发现了真相。”

萧珩冷哼一声，踢开脚边的尸体：“他早就想杀你了，从你踏入侯府的第一天起。”他抬眸看向她，黑眸中映着乱葬岗的冷月，“跟我来，本王带你去看样东西。”

他没有给苏晚拒绝的机会，转身朝乱葬岗更深处走去。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黑衣人清理完现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越往里走，坟茔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的桃林。此时并非花期，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摇曳，像无数伸出的鬼爪。桃林深处，有一间破败的土地庙，庙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烛光。

萧珩推开庙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苏晚跟着进去，只见庙内神像倾倒，供桌上摆放着一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

“掀开看看。”萧珩站在一旁，语气平淡。

苏晚迟疑着走上前，颤抖着伸出手，掀开了白布。当看到尸体的脸时，她猛地捂住了嘴，差点失声尖叫——那是一张被强酸腐蚀得面目全非的脸，只有依稀可辨的轮廓，显示着这曾是个年轻女子。

“这是……”

“真正的林若瑶。”萧珩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乱葬岗那具是替身，用来迷惑世人。”他蹲下身，轻轻拨开尸体凌乱的头发，露出后颈处一个极淡的梅花形胎记，“这才是她独有的标记。”

苏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原来侯府不仅杀了林若瑶，还找了另一具尸体来伪造她的死亡！林丞相的心狠手辣，远超她的想象。

“为什么？”她失声问道，“林若瑶到底知道了什么，让他非要置亲生女儿于死地？”

萧珩站起身，走到庙门口，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因为她发现了林啸天通敌的证据，还有……”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先太子的死因。”

先太子！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想起自己向萧珩提出的条件。她上前一步，急切地问：“先太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和林丞相有关吗？”

萧珩转过身，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痛苦，又像是仇恨。“先太子……是被毒杀的。”他一字一句道，“而毒药的配方，与佛堂那张药方上的，如出一辙。”

佛堂的药方！苏晚瞬间明白了——林若瑶发现了父亲毒杀先太子的秘密，才被灭口！

“林啸天不仅通敌，还参与了先太子的谋杀……”苏晚喃喃自语，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他找我做替身，是怕事情败露，想用我来稳住局面？”

“不止。”萧珩走近她，目光锐利如刀，“他还想利用你，引出本王。”他抬手，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脸颊，却在中途停住，“林若瑶死前，将通敌的证据藏在了一个地方，林啸天以为本王知道在哪里。”

苏晚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萧珩会对她这个替身如此关注，为什么他会一次次试探她。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是萧珩和林啸天博弈的棋子。

“所以你接近我，也是为了那些证据？”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萧珩看着她，黑眸深邃如潭，看不出任何情绪：“彼此彼此。你想离开侯府，本王想拿到证据，不过是一场交易。”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桃林的寂静。萧珩眼神一凛，拉着苏晚躲到神像后面。

“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丫头找出来！”是刘管事的声音，带着大队人马冲进了桃林。

火把的光芒透过庙门缝隙照进来，映着萧珩近在咫尺的脸。苏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龙涎香混合的气息，感受到他手臂上传来的力量。两人靠得极近，她甚至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

“别怕。”萧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有本王在，没人能伤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别怕”，语气里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苏晚抬眸，撞进他深邃的黑眸里，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算计，而是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波涛。

庙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刘管事的叫骂声清晰可闻：“给我搜！那丫头肯定躲在附近！”

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抓紧了萧珩的衣袖。萧珩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干燥而温暖，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等会儿听我信号，”他低声道，“跟紧我，别回头。”

苏晚用力点头，指尖因紧张而蜷缩。她知道，这场夜宴惊魂，不过是更大风暴的开始。而她与萧珩的交易，也从这一刻起，染上了生死与共的色彩。

庙门“砰”地一声被踹开，刘管事带着家丁冲了进来，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屋内的一切。当看到供桌上的尸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刘管事脸色煞白，“快！把尸体抬走！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就在这时，萧珩猛地推开神像，拉着苏晚从后窗跃出。外面早己备好两匹快马，凌风牵着马等候在桃林边缘。

“王爷！”凌风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萧珩。

萧珩一把将苏晚抱上马背，自己紧随其后，双臂环住她的腰，策马冲进茫茫夜色。身后传来刘管事气急败坏的吼声和乱箭破空的声音。

“驾！”

骏马扬蹄，踏碎了满地月光。苏晚靠在萧珩怀里，感受着他胸膛有力的起伏，听着身后渐渐远去的追杀声，心中百感交集。

她不知道这场逃亡的尽头是什么，也不知道萧珩究竟是敌是友。但她清楚地知道，从乱葬岗的杀机到土地庙的真相，她己经彻底卷入了这场关乎朝堂命运的旋涡，再也无法回头。

而身边这个男人，既是她的交易对象，也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夜色中，苏晚抬起头，望着萧珩线条冷硬的下颌，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除了冰冷之外的东西——那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温柔。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远方的寒意。苏晚握紧了拳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险，她都要活下去，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揭开这层层迷雾后的真相，为枉死的林若瑶，也为先太子，讨回一个公道。

马蹄声消失在夜色深处，只留下桃林里一片狼藉，和刘管事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