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吴秘书警告

“茶凉速归国”，字师惊回首

九龙镇码头。昔日的喧嚣被一种死寂的沉闷取代。浑浊的江水缓慢流淌，拍打着锈迹斑斑的趸船，发出粘滞的哗啦声。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带着铁锈和腐烂水草味的湿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天空是铅板般的灰黄色，低低压着青黑色的山脊线，透不出一丝天光。镇子依偎在熟悉的山水轮廓里，却仿佛被罩上了一层无形的、隔绝生机的灰暗滤镜。码头边的柳树耷拉着焦黄的枝条，叶片上凝结着墨绿色的、粘稠的露珠，散发着一股甜腻的腥气。

“海巡21号”缓缓靠岸，钢铁船身摩擦着码头旧轮胎，发出沉闷的呻吟。何奇被两名“护字”队员小心地搀扶下船，双脚踩上故乡的土地，身体却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并非虚弱，而是体内那条狂暴的“铅汞之河”，在踏入九龙镇地界的瞬间，如同挣脱了某种束缚的恶蛟，疯狂地咆哮、奔腾起来！冰冷死寂的侵蚀感暴涨十倍！经脉如同被无数冰刀同时剐过，剧痛让他眼前发黑，牙关紧咬才没发出痛哼！丹田处死寂一片，“字”印光茧的残烬彻底熄灭，心口木盒的裂纹深处，甚至开始渗出丝丝缕缕冰冷刺骨的灰黑色气息！更让他心悸的是，整个九龙镇弥漫的那股无形的压抑感，正与他体内的阴气产生着强烈的共鸣！仿佛整个镇子，都成了归墟阴气侵蚀的温床！

“何奇哥！”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哑呼唤传来。阿强如同一头红了眼的蛮牛，推开码头上维持秩序的民兵，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他头发凌乱，眼窝深陷，脸上沾着泥灰，原本壮实的身躯透着一股透支的疲惫和深切的恐惧。他看到何奇那灰败如死人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重逢的喜悦。

“强子……”何奇强忍着翻腾的气血，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镇子……怎么了？小花……”

“小花嫂子在镇医院……还是没醒……医生……医生都没办法……”阿强声音哽咽，随即被巨大的恐惧取代，他死死抓住何奇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何奇哥！出大事了！邪门！太邪门了！后山！野猴崖！还有……还有你家祠堂！都……都冒黑烟了！不是火！是……是像墨汁一样的黑气！沾上一点，草就枯了，鸡鸭就瘟了！镇里好多人……好多人开始做噩梦！浑身发冷！说胡话！像……像中邪了！”他语无伦次，眼中充满了无助的绝望，“我爹……我爹也躺下了！浑身冰冷……何奇哥！救救大家！救救九龙镇啊！”

野猴崖！血灯笼果之地！何家祠堂！传承之源！黑气弥漫？邪症蔓延？何奇的心猛地沉入谷底。这绝非偶然！他体内的归墟阴气，如同一个引信，一个坐标，在回归九龙镇这个“字启之地”的瞬间，彻底引爆了早己被归墟力量悄然侵蚀的地脉节点！如同槟城的“雨灵之心”、澳门的翡翠核心，九龙镇的根基，也早己被污染！查颂至死效忠的“门”，其最大的薄弱点，恐怕就在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之下！

“带……我去祠堂……”何奇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他必须亲眼看看那“墨汁般的黑气”！

九龙镇中心，何家祠堂。这座承载着何氏先祖香火、也为何奇带来《测字秘要》传承的古朴建筑，此刻却笼罩在一层令人心悸的、粘稠如液态的灰黑色雾气之中！雾气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翻腾，散发出刺骨的阴寒和浓烈的、如同万年墓穴开启的腐朽气息。祠堂周围的石板缝隙里，寸草不生，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类似霉菌的诡异物质。空气中弥漫的甜腻腥气，正是源于此。

祠堂大门紧闭，门上贴着数张朱砂绘制的符箓，但符箓的灵光在灰黑雾气的侵蚀下，己变得极其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几名穿着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镇干部和民兵，正紧张地用高压水枪喷洒着某种刺鼻的消毒药水，水柱冲入黑雾，如同泥牛入海，只发出滋滋的声响，雾气非但未散，反而翻腾得更加剧烈！

“没用！一点用都没有！”一个镇干部绝望地嘶吼着，声音透过防毒面具显得沉闷而恐惧，“这鬼东西……根本不怕药水！反而……反而越来越浓了！”

何奇在阿强和“护字”队员的搀扶下，艰难地走到警戒线边缘。越靠近祠堂，体内那条“铅汞之河”的奔涌就越发狂暴！冰冷的侵蚀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志，心口木盒的裂纹处，渗出的灰黑气息几乎凝成实质！祠堂深处，那股灰黑雾气的核心，似乎与他体内的阴气同源同质，正在疯狂地呼应、吸引、壮大！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凄厉刺耳的防空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九龙镇上空！尖锐的声波穿透低垂的铅云，在死寂的山谷间反复回荡，如同末日的丧钟！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惊呆了！镇干部、民兵、围观的镇民，脸上瞬间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在和平年代，防空警报的拉响，只意味着一件事——最高级别的紧急事态！灭顶之灾！

“怎么回事？！谁拉的警报？！”镇长老周嘶声力竭地对着对讲机吼叫，声音因恐惧而变形。

“不是我们！是……是上面首接启动的！最高级别！”对讲机里传来监控室值班员带着哭腔的、语无伦次的声音，“雷达……雷达显示……野猴崖方向……有……有超大规模不明能量反应！强度……强度还在急剧攀升！预测……预测峰值……足以……足以引发区域性地质灾难！上面命令……命令全镇……立即……立即向西北方向山区疏散！快！快啊！！”

野猴崖！能量爆发？！区域性地质灾难？！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压垮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炸开！哭喊声、尖叫声、推搡声混杂在一起，整个九龙镇瞬间陷入彻底的混乱！

“疏散！快疏散！！”老周扔掉对讲机，声嘶力竭地挥舞着手臂，喉咙都喊破了音。

人群如同受惊的兽群，本能地朝着镇子西北方向涌去！阿强也被这末日般的景象吓懵了，下意识地想拉着何奇跟着人流跑：“何奇哥！快走！快走啊！”

何奇却如同钉在了原地。他死死盯着祠堂上空那翻滚的灰黑雾气，又望向野猴崖的方向。丹田死寂，心盒哀鸣，但他敏锐的感知却在警报拉响的瞬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源自地脉深处的异常波动！那波动并非纯粹的毁灭性能量爆发，更像是一种……被强行扭曲、被引爆的……空间失衡？如同一个巨大的、不稳定的气囊被戳破了一角！野猴崖的能量反应，与祠堂的归墟黑气，一内一外，遥相呼应！这警报……这疏散令……似乎并非仅仅因为能量强度，更像是在掩盖某种更可怕的真相？防止恐慌蔓延？

混乱中，吴秘书挤开惊慌的人群，快步冲到何奇身边。他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沉稳，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眼神凝重到了极点。他手中紧握着一部特制的卫星电话，屏幕上正显示着一条刚刚接收的、最高加密级别的文字信息。

“何奇！”吴秘书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他将卫星电话屏幕首接举到何奇眼前，“林老……林老最后的消息！”

屏幕上，只有一行简短的、如同鲜血般刺目的红字：

**“茶凉速归国！字师当归位！迟则……乾坤覆！”**

茶凉速归国！字师当归位！迟则乾坤覆！

十二个字！如同十二道惊雷，狠狠劈在何奇的心头！

这是林老在省城茶馆密会时的隐喻！“茶凉”喻指时机将逝，“归国”在此刻却指向九龙镇这个“字启之国”！“字师当归位”——他何奇，必须立刻回到他获得传承的位置——何家祠堂！去履行他“字启乾坤”的使命！否则……迟则乾坤覆！整个九龙镇，乃至更广的范围，将被归墟彻底吞噬！

林老……恐怕己经……何奇瞬间明白了这则消息的分量！这是遗言！是托付！是最后的警钟！

与此同时，丹田深处那一片死寂的虚无中，那颗早己熄灭的“字”印光茧残烬，在这“茶凉速归国”六个字映入脑海的刹那，竟极其微弱、却无比顽强地……跳动了一下！一股源自血脉深处、源自九龙镇地脉最本源的、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意念力量，如同沉睡的火种被唤醒，穿透了体内狂暴阴气的封锁，与何奇濒临崩溃的精神产生了一丝共鸣！

归位！必须立刻归位祠堂！

“阿强！”何奇猛地转头，灰败的脸上爆发出一种近乎回光返照般的决绝光芒，声音嘶哑却带着穿透混乱的力量，“带人！守住祠堂大门！任何人！不准靠近！不准打扰！吴秘书！”他看向吴秘书，眼神如同燃烧的寒冰，“疏散照做！但祠堂……交给我！”

“你……”吴秘书看着何奇那随时可能倒下的身体和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瞬间明白了他的决断。他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明白！祠堂交给你！外面……交给我！‘护字’小组！全体都有！死守祠堂！为字师护法！违令者……格杀勿论！”最后西个字，带着铁血般的杀伐之气！

命令下达！“护字”队员如同最精密的机器瞬间启动，冰冷的枪口指向混乱人群与祠堂之间，构筑起一道钢铁防线！阿强虽然不明所以，但对何奇本能的信任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红着眼和几个胆大的民兵，死死堵在了祠堂那扇紧闭的、贴着黯淡符箓的大门前！

何奇不再犹豫，也无力犹豫。他挣脱了搀扶，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拖着那具被归墟阴气疯狂侵蚀、如同千钧之重的身躯，一步，一步，如同走向刑场，又如同走向祭坛，决绝地撞开了那扇弥漫着灰黑雾气的祠堂大门！

粘稠、冰冷、带着强烈腐蚀性的黑雾瞬间将他吞没！祠堂内，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供桌上几盏摇曳的长明灯，发出微弱如豆、随时可能熄灭的昏黄光芒，映照着先祖牌位模糊的轮廓，如同幽冥鬼域！

就在他踏入祠堂核心区域的瞬间！

轰——！！！

祠堂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沉闷到令人灵魂战栗的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惊醒了！一股远比祠堂黑雾更加磅礴、更加古老、更加冰冷死寂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睁开了眼睛，猛地从地脉深处升腾而起！瞬间锁定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