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盛怀瑾走到医院时，盛母的尸体已经被送至太平间了。

他浑噩地往太平间走去，却又被一道冷冽的声音叫住了。

“站住！”

盛怀瑾一顿，回过头便见他的亲叔叔面色冰冷的站在他身后。

一字一句都如同冰冷的利刃：“你妈临死前，说不想见你。”

“别让你妈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

盛怀瑾呆呆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能思考了。

他只知道，他又错过了。

父亲、母亲……

似有一把尖刀径直贯穿他的心脏，疼得他神志都模糊一片。

再次回神，他已经在医院门口。

盛怀瑾看着漫天飞舞的细雨，怔怔地往前走了一步，却瞬间失去了意识。

黑暗中，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好像时空轮转，一下是从前，一下又是现在。

最终却定格在他跟着顾凝汐离开家的那一晚，他对父母说：“我不会后悔。”

忽而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盛怀瑾在病床上睁开眼睛，双眼猩红。

他后悔了。

晚上医生来了一次，告诉他，他快没时间了。

医生又劝他：“还是通知家属吧。”

盛怀瑾想了想，轻轻说了一句：“等我死了，再告诉她来收尸吧。”

……

盛怀瑾送走了医生，扶着洗手间的水池，又咳了满池的血。

突然手机响了一声，是日历发来的通知。

——今天是他和顾凝汐结婚六周年的纪念日。

盛怀瑾愣了愣。

他僵在原地，突然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和顾凝汐是怎么走过的这六年。3

他抖着手打开微信，想要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可是入目，便是和顾凝汐一直停留在三天前的聊天界面。

洗手间里，细碎的呜咽，一声声直催人泪下。

半夜三点，窗外泛起了蓝。

新的一天就快要到了。

盛怀瑾打开朋友圈，指尖有些颤抖着扣下一个个字。

“今天是查出白血病的144天，顾凝汐，我要死了。”

他指尖顿了顿，又写了下去。

“人在死前总喜欢回忆过往，我最近总是梦到过去的事，十八岁的你多好，眼里谁都没有，只装得下一个我。”

“因为爱你，我就不顾一切和你在一起，可你说，人怎么能变得这么快呢？我还没反应过来，就什么也不剩了。”

盛怀瑾笑着，本以为干涸的眼又一次泛起雾来。

“你知道吗？其实你第一次出轨，我就发现了。那天的吻痕太明显了，我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可我真的太爱你了，我不敢说破，我怕话一说开，“你爱我”这件事就会变成假的。

所以我只能欺骗自己，将自己骗成了一个‘瞎子’，这样才能忽视你身上的香水，才能看不见你和他的照片，才能骗自己留在你的身边。

不过，我太高估自己了，我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我没有办法在你和别的男人接过吻后，还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替你洗掉你身上别的男人的味道，这样真的很累。”

“所以我终于下定决心想要离开你，可上天却仿佛在惩罚我，让我再也回不了头。”

他胸口窒息得厉害，一咳嗽，点点的血迹就溅在了屏幕上，晕染开来。

盛怀瑾眼前雾蒙蒙的泛黑，仿佛又看见了十八岁的顾凝汐满眼爱意地站在他面前。

盛怀瑾微微勾了勾唇角，打出的每一个字却都仿佛带着血的味道。

“顾凝汐，在爱你的这条路上，我已经走到了死路。”

“从此以后，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

……

午夜下了一场暴雨，第二天却依旧晴空万里。

顾凝汐带着沈肇推开车队的门，瞬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小美震惊地看着她：“凝汐姐，你怎么还在这里？”

顾凝汐眉间一皱：“训练啊，还能干什么？”

小美简直不可思议：“姐夫得了白血病你还有心情训练？”

“白血病？”

顾凝汐心头一跳：“什么白血病？”

小美焦急地拿出手机：“你都不看姐夫朋友圈的吗？”

顾凝汐眸光一凝，夺过手机将那条朋友圈看了一遍，只看了一眼就睁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他昨天还好好的！”

什么叫做要死了，盛怀瑾怎么可能会死？

心悸般的恐慌后，她瞬间又想通了。

不过是关了一晚上，有必要搞出这种手段来？

她把手机还给小美。

可莫名的，心里却不安至极，她“啧”了一声，终究转身往家里赶去。

一路上她不断打着盛怀瑾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连红灯都像在跟她作对，无比漫长。

顾凝汐几乎控制不住地狠狠锤了一下方向盘，从未觉得这条路如此焦灼漫长。

她火急火燎地赶回家，打开门就见卧室门还关得好好的，心中的石头霎时落了地。

顾凝汐长舒了一口，咬牙道：“你说你电话为什么不接，还发那种朋友圈，你要吓死谁……”

她边说边拿出钥匙打开卧室门。

一阵冷风刮来。

顾凝汐一愣，才发现落地窗碎了一地，冷风不断从豁口刮入。

“盛怀瑾！”

顾凝汐猛地走了过去，就见细碎的玻璃之中凝固了点点鲜血，触目惊心。

冷意瞬间从心头泛起，脑子嗡地一声。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顾凝汐下意识接起，电话里的声音礼貌无比。

“请问是盛怀瑾的妻子顾凝汐小姐吗？”

莫名的，顾凝汐心口猛地一缩。

她哑了声：“是，你是……”

“根据盛怀瑾先生的遗言，请你在三天内，前往第一人民医院太平间，见他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