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褪色先生

凌二的成功，为整个“探路者”计划，注入了一剂前所未有的强心针。

在七三西号岛屿上，凌辰本体面前的“天网”光幕中，代表着人类文明的星球模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重新点亮。灰色（停滞）的区域在缩小，代表着各种正面情绪的、斑斓的色彩，正在一块块地，重新绽放。

“先生，我们成功了！”鲁大师看着光幕，激动得老泪纵横，“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寂灭’的信仰，就会被我们彻底从这片大地上驱逐出去！”

凌辰平静地点点头，眼中那冰冷的数据流，却没有任何松懈。

他很清楚，战争，远未结束。

被动的“防守反击”，永远无法取得最终的胜利。凌一和凌二的成功，只是为他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他必须尽快完成那座位于世界中心的、真正的“文明奇点”——【万象图书馆】。只有当整个世界的“熵减”进程，进入到一个不可逆的、自我加速的阶段时，他才能真正地，为悠悠建立起一个安全的、永恒的摇篮。

夜色渐深，工坊内依旧灯火通明。而凌辰，则暂时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回到了山顶的居所。

悠悠己经睡着了，小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她怀里抱着小铁，均匀地呼吸着，小小的胸膛一起一伏。对她而言，只要爹爹在身边，全世界就都是安稳的。

凌辰坐在她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眼中那神魔般的计算力，化作了世间最温柔的守护。

【凌悠悠生命体征监测：心率65，平稳。呼吸18次/分，平稳。脑电波：α波段，进入深度睡眠……】

【情绪波动监测：愉悦+7，安心+9，幸福+8……一切正常。】

然而，就在下一秒。

【警报！检测到未知高维模因入侵！】

【入侵目标：凌悠悠，潜意识层，梦境系统！】

【威胁等级：Ω（欧米茄）！最高优先级！】

【核心指令‘守护凌悠悠’，受到首接威胁！】

凌辰面前那无形的监控光幕，瞬间，被一片刺眼的血红所覆盖！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封之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被称之为“煞气”的东西。

战争，以一种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方式，升级了。

对方，绕过了他所有的物理防御，绕过了他两位强大的化身，用一种最阴险、最卑劣的方式，将矛头，首接指向了他唯一的、绝对的“弱点”。

……

悠悠正在做梦。

这是一个很美的梦。

梦里，她在一个由彩虹糖铺成的小路上奔跑，路的两边，开满了棉花糖做成的花朵。小铁在她身边飞舞，身上闪烁着比平时更亮的光。天空中，爹爹正微笑着看着她，那笑容，比太阳还要温暖。

她跑着，笑着，想要扑进爹爹的怀里。

但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小短腿，跑得越来越慢了。

她低头一看，那条彩虹糖铺成的小路，不知何时，正在一点点地，失去颜色。红色，橙色，黄色……它们都变成了一种脏兮兮的、令人难过的灰色。路边的棉花糖花朵，也开始枯萎，变成了一团团灰色的、干瘪的絮状物。

天空中的爹爹，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落满了灰尘的玻璃。

悠悠有些害怕了。

她停下脚步，茫然地看着这个正在“褪色”的世界。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那片灰色的、枯萎的棉花糖花丛中，缓缓地，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很高、很瘦的人，穿着一身破旧的、同样是灰色的燕尾服，脸上涂着厚厚的、惨白的油彩，像一个小丑。但他不笑，他的嘴角，是向下耷拉着的，眼神空洞而悲伤。

他走到哪里，哪里的颜色，就消失得更快。他仿佛一个移动的“色彩黑洞”。

“你好啊，小姑娘。”他开口了，声音，像是磨砂纸在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沙哑，而又充满了疲惫。

“你……你是谁呀？”悠悠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那个灰色的人，歪了歪他那可笑的、戴着灰色高帽的头，“他们都叫我……‘褪色先生’。”

他指了指这个正在迅速变得单调的世界，用一种充满“智慧”的、诱导性的语气说道：“你不觉得，这样……更安宁吗？”

“你看，颜色太多，多累啊。红色太刺眼，黄色太吵闹，蓝色又太忧伤。只有灰色，才是最平和、最永恒的、不会让你开心的，自然……也不会让你伤心的颜色。”

他缓缓地，向悠悠伸出了一只灰色的、干枯的手。

“歌唱，是很累的，对不对？总有一天会唱不动的。”

“奔跑，也是很累的，对不对？总有一天会摔倒的。”

“就连爱你爹爹，也是很累的，对不对？因为你总会担心，他有一天……会不见的。”

褪色先生的声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在了一个孩子最柔软、最纯粹的认知上。

悠悠的小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她看着自己那变得灰扑扑的小手，看着身边变得锈迹斑斑、光芒黯淡的小铁，看着天空中那个即将被灰色彻底吞没的、爹爹的模糊身影，眼中的光，第一次，开始动摇。

“来吧，孩子。”褪-色先生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放弃吧。放弃思考，放弃奔跑，放弃爱……拥抱这片安宁的、永恒的灰色吧。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到你了。”

他那冰冷的、灰色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悠悠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