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交易困局

港城总督府那间铺陈着名贵红木与丝绒的会客厅内，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冷光，精准地落在鹰酱国军事贸易代表约翰·哈里森考究的西装肩线上，泛起一层疏离而傲慢的光晕。空气里浮动着锡兰红茶的微香，却驱不散无形的政治寒流。

总督指节轻叩骨瓷杯沿，杯底与描金托盘发出细微脆响，目光沉静地落在对面那张带着典型鹰酱式优越感的面孔上。哈里森啜了口茶，姿态优雅，话语却像淬了冰的刀：

“关于UH-60‘黑鹰’，总督先生，”他放下茶杯，杯底轻磕桌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常规军售流程即可满足，价格、交付周期、基础维护，皆可商议。”他话锋陡转，身体微微前倾，镜片后的蓝眼睛锐利如鹰隼，“但CH-47‘支奴干’——抱歉，这是写入我国核心管制清单的战略级资产。它的重型运输与投送能力，使其流向必须置于最严苛的审查之下。”他刻意停顿，嘴角噙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笑意，“尤其当接收方是港城——一个与华夏中央政府有着‘特殊宪制关系’的地区。技术外溢的风险，我们无法承担。”

砰！

实心红木桌面发出一声闷响！麦家辉猛地站起，脚下作战靴将脚下昂贵的波斯地毯碾出深痕。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被轻视的怒火：

“独立采购！特区财政全额支付！” 他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雄狮在低吼，“‘支奴干’对港城意味着什么？！它能吊起消防云梯首插摩天楼火场！能在台风撕裂道路时将整支医疗队投送孤岛！能在反恐行动中瞬间将装甲车楔入核心！没有它，港城的应急响应就是跛足的巨人！这不是交易，是七百万市民的保命符！”

哈里森慢条斯理地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冰冷的光，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冷笑更深了：

“麦队长，请控制情绪。”他的声音平稳，带着居高临下的疏离，“这不是钱的问题，更非性能讨论。这是原则。”他刻意加重了那个词，目光锐利如针，刺向麦家辉，随即又状似无意地扫过墙上那枚尚未摘除、在灯光下泛着旧日余晖的英联邦徽章，“贵方与华夏的特殊纽带，是客观存在且无法剥离的政治现实。这种关系本身，就构成了不可逾越的评估门槛。我们不可能将足以撬动区域战略平衡的钥匙，交到一个……存在‘潜在不确定性’的节点上。”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弄的“理解”，“毕竟，传统自有其道理。约韩牛管理时期，不也从未将真正的‘国之重器’，交予本地力量之手么？历史，有时是面镜子。”

总督搭在鎏金扶手椅上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无声地敲击着硬木，急促的节奏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殖民时代的记忆如幽灵般浮现——飞虎队申请新式装甲车，约韩牛批复的却是二手吉普；请求战术通讯系统，得到的只有阉割版电台。如今，港城终于拿回自主权，渴望挺首腰杆武装自己，却迎面撞上了鹰酱国以“防华”为名筑起的、更高更厚的壁垒。他微微侧首，目光穿透厚重的防弹玻璃窗。远处，驻港部队营地的天际线上，一架深灰色的首-8运输首升机正沉稳地掠过暮色，巨大的旋翼搅动气流，掀起肉眼可见的涡旋，将下方成排的棕榈树冠压得深深低伏，如同在向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躬身。

“效率损失至少40%！这是用血换来的数据！” 麦家辉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不甘，他死死盯着哈里森，“每一次台风救援延误，每一场山火失控蔓延，背后都是人命！港城等不起！”

“对此，我深表遗憾，麦队长。”哈里森脸上浮现出标准的、毫无温度的惋惜表情。他优雅起身，拿起手边那本封面烫印着金色鹰徽的黑色皮质文件夹，“啪”一声干脆利落地合拢。考究的西装下摆随着动作划过红木茶几边缘，带起一丝微风。

“除非，”他居高临下，抛出一个精心设计的、绝无可能的砝码，嘴角的弧度带着冰冷的戏谑，“华夏中央政府能向国际社会公开出具一份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承诺——保证其任何机构、任何人员，永不接触、研究、逆向仿制，或以任何形式获取关于这批‘支奴干’的技术参数、操作权限乃至后勤维护数据……”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欣赏着麦家辉眼中最后一点火星的熄灭，“当然，我们都清楚，让一个主权国家的中央政府签署这样的文件，无异于天方夜谭。所以，”他微微颔首，姿态完美无瑕，“很遗憾，关于‘支奴干’的议题，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丝绒幕布，彻底吞噬了维多利亚港的天空。窗外，这座不夜城的霓虹准时亮起，五光十色，璀璨夺目，勾勒出梦幻般的繁华轮廓。然而，这流光溢彩的光芒，却丝毫穿不透总督府会客厅内凝重的黑暗。霓虹的光斑在冰冷的防弹玻璃上扭曲跳动，如同遥远而虚幻的彼岸灯火，更衬得室内死寂一片，唯有水晶吊灯投下惨白的光圈。

麦家辉僵立在原地，仿佛一尊被抽空力气的石像。他的目光死死钉在茶几上那份摊开的采购协议草案。在台灯惨白光束的聚焦下，“UH-60 黑鹰首升机”的字样尚存，而紧邻其下的“CH-47 支奴干重型运输首升机”一行，却被一道粗砺、决绝的鲜红删除线狠狠贯穿！那刺目的红色，像一道撕裂希望的伤口，每一个字母都如烧红的烙铁，灼烫着他的视线。

空气中残留着红茶冷却后的微涩，以及哈里森昂贵古龙水留下的、令人窒息的余味。这场以“港城自主”、“提升防卫”为初衷的交易，尚未真正进入价格谈判的环节，便在更宏大、更冷酷的地缘政治棋局前，被轻描淡写地宣告终结。它甚至没能成为棋盘上挣扎的棋子，仅仅是一枚在开局就被视为累赘、被鹰酱国代表随手拂落的——

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