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当铺赎魂

暴雨像被撕破的米袋，把整座城市浇得灰白。苏璃赤脚踩在巷子积水里，塑料袋裹着的老年机贴在耳边，父亲苏大强的咆哮震得鼓膜嗡嗡作响：“跟那龟孙说！明天九点见不到钱，老子把苏明浩剁了喂狗！”

手机突然黑屏——没电了。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脚趾被碎石硌得生疼，装翡翠戒的绒布袋却被捂在胸口最干燥的位置。

巷口“德丰典当行”的霓虹灯牌在雨雾里洇成两团血瘤。玻璃门推开时，铜铃的锈音扎得人头皮发麻。

“赎当还是死当？”柜台后伸出只枯树皮似的手，指甲缝嵌着黑垢。山羊胡老头眼皮都没抬，正用放大镜研究报纸上的赛马图。

苏璃掏出红绒布袋，“当”一声轻响。墨绿的戒圈滚在黑檀木托盘里，戒面两道冰裂棉絮在射灯下像凝固的闪电。

放大镜“咔哒”放下。鼠须捻着山羊胡：“小姑娘，玻璃仿的也敢来典当？”

“阳绿老坑料，”苏璃声音发涩，“家传的。”

老头突然抄起强光手电筒。刺白光束穿透翡翠时，柜台后阴影里晃出个刀疤脸壮汉。苏璃攥紧滴水的裤缝，闻到他身上劣质烟草和铁锈的混合气味。

“裂绺吃光！”强光移向戒面冰纹，老头撇嘴，“刀砍纹，这料子早八百年前就垮了。”金属托盘“当啷”敲回柜面：“死当十五万，活当十二万。”

冰凉的恐慌顺脊椎爬上来。苏明浩被打折腿的惨叫声还在耳畔回荡，她把指甲掐进手心：“上周珠宝店估价三百万...”

“嗤——”柜台深处传来嗤笑。刀疤脸指尖转着弹簧刀：“周大福开的？那你去周大福啊！”

老头掏出计算器慢悠悠按：“给你算明白——这尺寸正装戒最多克重30g，按顶级老坑料算能值西百万。”他眼皮掀开条缝，“但现在戒面有裂，透光才看清是放射状刀砍绺，一碰就碎。”计算器蹦出个数字：“碎料子最多值三万。收你这破烂，我还得搭修复钱！”

苏璃突然抓起翡翠戒对准射灯。强光下两道冰裂竟像活过来似的，棉絮缓缓蠕动出星辰脉络。她心跳骤停，听见自己脱口的喃喃：“星辰棉...龙石种？”

老头脸色骤变：“不懂别瞎说！”枯爪劈手来夺。混乱间戒圈利刃般刮过她手心，血珠瞬间滚上翡翠！

剧痛刺穿脑浆的刹那，苏璃看见血珠在戒面裂痕里燃烧起来。脑海里猛地炸开机械轰鸣——

【血源认证通过】

【材质扫描启动】

【鉴定报告生成...】

无数数据洪流灌入视野：缅甸帕敢场口第三层矿带...紫外光致发光波长437nm...玻璃体含量93.7%...两道裂隙实际为亿万年矿物愈合线，在强蓝光照射下呈现罕见星云效应...

柜台上方突然“咔哒”一声。苏璃抬头，监控探头红灯熄灭。刀疤男正把玩的车钥匙掉在地上。

“你使什么妖法！”老头山羊胡乱颤，“阿彪！赶她出去！”

刀疤脸扑来时带起一阵腥风。苏璃抄起柜台上的黄铜秤砣砸向玻璃柜——“轰嚓！”玻璃渣混着血珠飞溅，她攥紧戒指冲出店门。

“贱别跑！”刀疤脸追到雨中。

苏璃在积水的巷子里狂奔，塑料凉鞋早不知甩在哪里。血淋淋的手心紧握翡翠戒，那妖异的灼烧感顺着血脉燎遍全身。雨水砸在头顶，脑海里却响起冰冷的机械音：

【强烈生存意志确认】

【系统载体绑定中...3%...】

暴雨抽打在铁皮屋檐上，溅起的水雾蒙了苏璃满脸。她背贴着斑驳的红砖墙喘气，指缝渗出的血被雨水晕成淡粉色，顺着巷子积水一路蜿蜒。

“死三八！站住！”刀疤脸的怒吼隔着雨幕追来。

苏璃攥紧翡翠戒，戒圈上的裂痕正隐隐发烫。她转头扎进更窄的岔路，泔水桶的酸臭味扑面而来。湿漉漉的老鼠从脚背窜过，她绊在腐烂菜叶堆里，膝盖重重磕上青石板。

剧痛让视野发黑。黑暗中翡翠戒像块烧红的炭烙在手心，脑海里的机械音突然加速：

【绑定进程受阻...7%...启动物理维生程序...】

身后脚步声逼近。“妈的，跑挺快啊？”刀疤脸喘着粗气，弹簧刀“啪”地弹出寒光，“自己把东西交出来，省得老子费劲！”

苏璃撑着油腻的墙面站起来，血水混着雨水从发梢滴落。对面墙上“拆”字的红圈像只狰狞的眼。“钱我会还。”她嘶哑地说，“但戒指不行。”

刀疤脸啐了口唾沫：“老头说了，那破石头够我三个月酒钱！”刀刃在雨中划出银线，“别逼我动手！”

苏璃突然举起血淋淋的右手。裂开的虎口狰狞地翻着皮肉，血顺着小臂往下淌：“要戒指？”她咧嘴笑，牙齿在雨里显得森白，“从烂肉里抠？”

刀疤脸被那笑激得发毛。“疯子...”嘟囔着往前半步。

苏璃猛地将翡翠戒按进血淋淋的伤口！皮肉裹着戒圈发出“嗤”的轻响，血水瞬间漫过冰凉的翡翠。刀疤脸瞳孔骤缩，苏璃却爆发出凄厉狂笑：“给你啊！怎么不要了？！”

她抽出血肉模糊的手扑向对方！刀疤脸被血手糊了满脸，吓得连退三步撞在泔水桶上。弹簧刀“当啷”掉进水坑，他手忙脚乱擦脸：“神经病！他妈的晦气...”骂骂咧咧地消失在巷口。

苏璃瘫坐在腐臭的积水里，右手的血泡在雨水中慢慢洇开。掌心的剧痛清晰又麻木，翡翠戒黏在血肉中像个怪诞的装饰。雨水砸在额角，她忽然听见诡异的回声——

嗡...嗡...

怀里的老年机居然亮着微光。苏明浩的短信跳出来：“姐！莉莉说没‘鸽子蛋’免谈！爸己经在磨刀了！”

雨声轰鸣。苏璃盯着染血的手机屏，左手指尖抠进伤口边缘。粘稠的皮肉被掀开，露出翡翠幽绿的一角。脑海里猛地闪过白光——

【材质扫描完成：血统认证戒-极品龙石种翡翠】

【核心参数：含丝状愈合裂隙，强光下可呈现‘星汉游’珍稀效应】

【估值修正：2,750,000-3,200,000 Y】

剧痛突然扭曲成电流！她撕心裂肺地嚎叫，伤口里的翡翠爆出刺目绿芒。整条巷子的青石板缝间，万千晶光水珠震跳悬浮！

【物理载体兼容性11%...激活备用接口...】

【宠物绑定确认：玄猫-墨玉（精神共振增强）】

绿光潮水般退去。巷子恢复昏暗，只有掌心伤口渗出细细的血线。苏璃喘息着靠在墙根，浸血的翡翠戒竟粘在左手无名指上，戒圈严丝合缝。

远处传来警笛声。她挣扎起身，血脚印留在青石板上像模糊的印章。转过巷角时，墙缝里突然窜出那只黑毛小野猫，翡翠般的眼瞳在雨中亮得瘆人。

苏璃伸出手，玄猫湿漉漉的脑袋蹭过她流血的手心，绒毛染上暗红。

“饿吗？”她声音哑得如同破旧门轴。

巷口灌堂风卷着雨水抽在脸上，苏璃抱着瑟瑟发抖的墨玉钻进便利店屋檐。自动门“叮咚”滑开，暖气和关东煮的香气扑面而来。

“要什么？”胖店员嚼着口香糖，眼睛黏在手机短视频上。

玻璃柜里躺着两串五折饭团，包装被水汽模糊。苏璃摸出被雨水泡软的两张纸币——绿色十元己经被血染透边角。她停顿两秒，抽出血污轻的那张：“这个...”

店员皱眉甩过饭团：“湿成这样怎么用？”油腻的指尖捻着血钞票丢回收银台，“再拿张干的！”

苏璃喉头发紧。怀中墨玉突然挣出来跃上柜台！猫爪狠狠拍在店员手机上！

“我操！”店员去抓手机，墨玉叼起饭团窜到货架顶。猫瞳在暖光灯下绿得像戒面幽芒。

“死猫你给我下来！”店员抄起扫帚跳脚。苏璃突然抽出老年机按亮，血迹斑斑的屏幕停在短信页面：“姐！快点！爸的刀要见血了！”

店员愣神的刹那，她扑到货架边抓住墨玉后颈。猫爪勾破塑料袋，冷饭团滚进她染血的掌心。店员突然嗤笑：“穷疯了吧你？”

苏璃转身推开玻璃门。身后飘来店员尖利的嘲讽：“为个烂猫偷饭团，贱命换猫粮啊？”

冷雨劈头盖脸浇下。她缩在屋檐角撕开包装，塑料裂口刮得伤口生疼。墨玉低头舔舐粘血的米饭，胡须蹭过她手指的伤处。冰凉的饭粒卡在喉咙里，胃里翻起酸水。

老年机突然在裤袋震动。苏明浩发来的新照片：老爸磨柴刀的侧影，刀刃寒光旁是弟弟哭肿的脸。附言：“姐，救我！”

雨水淌进眼眶。苏璃攥紧半只饭团，血渍在米粒上泅开。便利店门“叮咚”又响，店员探出半个身子吼：“妈的！报警了！”

她抱起墨玉冲进雨幕。冰雹般的雨点击打着额头，怀里的猫却开始打呼噜，温热体温透过湿透的T恤渗进皮肤。拐进死胡同那刻，她猛地撞上铁门——是家倒闭的金铺，锈蚀的卷闸门贴着法院封条。

“操！”脚步声追近。她焦急地踹门，铁皮发出空洞回响。封条在潮湿中角，露出黑漆门洞一角。

墨玉突然挣脱跳下，爪子刨向门底缝隙。苏璃鬼使神差地摸出翡翠戒。染血的戒圈对准门缝锁孔刹那，耳边响起电流嗡鸣。

“咔哒。”

沉重的卷闸门忽然向上弹开半寸！

她扑倒爬进去，反手猛拽铁门。“哐当”巨响震落封条灰尘。门外脚步声戛然而止：“妈的！人呢？”

苏璃在浓墨般的黑暗里喘息，额头抵住冰凉铁门。墨玉温热的舌头舔着她流血的手心，戒圈贴合处却开始发烫。黑暗中忽然亮起一点幽绿微光——是她指间的翡翠戒在发光，戒面星云状的纹理缓缓旋转。

光芒映亮角落里的木箱，掀开箱盖刹那，腐烂纸张的气味扑来。她触到冰凉的金属，黑暗中摸索出长方形的轮廓。

墨玉忽然弓背炸毛！箱底传来“沙沙”蠕动声——是鼠群蚕食着泛黄的纸页。她猛地缩手，指间翡翠戒突然爆出强光！刺目光流轰穿整间密室！

白光灼眼过后，苏璃在墙角发现被光照亮的物件：红木盒里躺着两截断裂的玉镯，碎片旁压着褪色当票。

【品名：冰种飘花贵妃镯】

【死当期：1997.07.01】

当票落款处是熟悉的瘦金体——

“德丰典当行掌柜 王德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