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无名之悲

悬崖上的风很大，吹得我的衣摆猎猎作响。我站在这里己经很久了，久到连月光都在我脚下投下两道影子。远处城市的灯火像散落的星辰，那么明亮，那么遥远。

我开始唱歌。歌声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却依然固执地飘向远方。我知道山下有人听见了，因为他们正对着悬崖指指点点。他们的笑声顺着风爬上来，像一群蚂蚁啃噬着我的耳膜。

"看啊，那个疯子又在唱歌了！"

"八成是喝多了。"

"怎么不跳下来？"

我停下歌唱，俯视着那些模糊的人影。多么可笑啊，他们站在安全的地面上，却敢对站在悬崖上的人评头论足。我忽然很想朝他们吐口水，但风太大，唾沫只会被吹回自己脸上。于是我改用语言作为武器。

"我唾弃你们！"我对着虚空大喊，"你们这些躲在人群里的懦夫！"

山下传来更大的哄笑声。他们把我的愤怒当成了表演，把我的痛苦当成了娱乐。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我清醒，也让我更加愤怒。

但我不会跳下去。不是因为我害怕，而是因为我要让他们失望。我要站在这里，成为他们眼中拔不掉的刺，成为他们午夜梦回时突然惊醒的理由。

风越来越大，我的思绪开始飘散。我想起小时候被同学围在墙角，想起求职时面试官轻蔑的眼神，想起恋人离开时说的那句"你真是个怪人"。这些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每一帧都带着尖锐的棱角。

一道闪电突然划破夜空。在那一瞬间的强光中，我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几乎要触到山下的城市。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世俗的眼光算什么？他们的嘲笑又算什么？就算明天他们发现我的尸体，任由秃鹫啄食我的血肉，那又如何？我的骨头会变成白色的旗帜，永远插在这座悬崖上。

雨开始落下。冰凉的雨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像是天空在替我流泪。但我没有哭，我只是继续歌唱，唱一首没有歌词的歌，唱给风听，唱给雨听，唱给这个永远不会理解我的世界听。

山下的人群终于散去了。他们觉得无聊了，毕竟一个站在雨里发疯的怪人，看久了也没什么意思。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和整片漆黑的夜空。

我忽然觉得很轻松。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悲伤，都随着雨水流走了。剩下的只有一种奇异的平静，就像风暴过后的海面。

我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我可能还会感到痛苦，还会因为别人的眼光而动摇。但此刻，站在这个悬崖上，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我不需要被理解，不需要被认可。我只需要站在这里，成为我自己。

雨停了。月亮从云层后面探出头来，给我的肩膀披上一层银色的光。我深吸一口气，对着空旷的山谷大喊：

"我在这里！"

回声在山谷间来回碰撞，最后消散在夜色中。但我知道，这一次，至少风听见了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