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半旬

“师姐，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江瑜小心翼翼地将百合莲子羹递给林清砚，“快尝尝快尝尝，我亲手做的呢，虽然第一次做可能不是很好…”

林清砚先是指尖微颤，端着碗的动作凝滞几秒。

那熟悉的味道像把锈钝的钥匙，突然撬开了封尘多年的记忆匣——阿娘灶台前背影、竹蒸笼腾起的白雾、瓷勺轻敲碗沿的声响，在瞬间漫过她冰封的眼眶。

她垂眸盯着碗里的食材，看小师妹笨手笨脚复刻出的百合莲子羹，嘴角抿成的首线微微松动，却又在情绪涌上来前迅速敛去。

喉结轻滚着咽下半声哽咽，再抬眼时睫毛上或许凝着水光，却偏要装作被热气熏了眼，哑着嗓子问：“糖放多了？”

等江瑜紧张地去尝，她才偷偷用袖口蹭过眼角，把碗里的莲子羹喝得一点不剩，连带着那些快要决堤的思念，都咽进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江瑜看着林清砚心里难免泛出酸意，但她并未流露出来，反而道：“师姐，喝这么快也不怕呛着，若真喜欢我以后多给你做。不过今日光顾着这个了，还有东西未买呢，师姐我们再停留几日好不好?”说罢，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林清砚低垂眉眼，淡淡笑道：“都依你。”

于是，二人又在此地待了半旬。期间，江瑜以人多热闹为由带着林清砚逛了不少有意思的铺子。

夏日的雨丝沾湿青瓦，林清砚擦拭剑锋的动作忽一顿。剑穗不知何时系上枚杏色绢帕，边角绣着半朵未完工的蝴蝶，针脚歪扭得如同江瑜前些日学刺绣时，涨红着脸辩解"蝴蝶本来就飞不首"的模样。

她将绢帕藏进袖中，却忍不住往江瑜房间瞥，那里隐约传来嬉笑，像早春枝头第一声莺啼，扰得人心绪难平。

夏夜流萤掠过窗棂，她抄经的墨字越写越淡。案头突然多了盏琉璃灯，灯罩用彩纸糊成荷花形状，透出暖黄光晕。

江瑜说是在市集淘来的，却不肯承认边缘焦痕是偷学点灯时烫的。林清砚望着跳动的烛火，恍惚见得那人偷摸往她房里张望的影子，耳尖无端发烫，只好把灯挪到更暗处，却仍将烛泪凝结的形状，默记了整夜。

清晨，她在窗前清理被风吹雨打的落叶，小笤帚却扫到半片画着笑脸的梧桐叶。叶边用朱砂描着歪歪扭扭的对话气泡："师姐今天也要开心"。

掌心传来的凉意裹着绿叶清香，远处传来江瑜哼错调子的歌声，惊起檐角麻雀。林清砚攥紧叶片转身，却发现自己竟不自觉地将它收进了储物戒里。

半旬时光转瞬即逝。

“师妹，该出发了。”林清砚敲敲江瑜的房门微微笑着提醒道。

门内传出闷闷的声音，似乎刚刚醒来：“好~我马上就来。”

林清砚也没有催促，走出客栈抬头望着落下绵绵丝雨的阴幕，心里想着半旬前那碗味道一般的百合莲子羹，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端着瓷碗的妇人的身影。

那妇人放下瓷碗轻轻抚过她的发丝温柔说道：“砚砚，这百合莲子羹清热去火，天气炎热要多吃些。吃完了阿娘继续给你做。”

这时一把油纸伞挡在了林清砚与细雨之间，江瑜温柔道：“师姐，这么淋下去，要染上风寒的。”

林清砚也笑了一声，拭去脸上那不知是绵绵雨还是相思泪的痕迹，从江瑜手中接过油纸伞说道：“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

云笈山

一位男子凭空现在护山阵法外。他一袭苍绿云纹广袖袍，腰间斜挂青铜竹叶佩，墨发束于青玉冠下。

他掌心托着翡翠长笛，笛身雕着攀竹游龙，袖口松绿缎带随山风轻扬，周身萦绕着冷冽的松针香气。真可谓：青袂拂云携绿笛，松间逸影韵悠长。

来人拿出自身玉佩随即顺利通过了阵法。护山弟子们见来人立刻作揖道：“杨仙师。”

杨惜微笑道：“辛苦。”随后快步来到了栖羽峰，想见见自己带回来的关门弟子。

到了江瑜屋前却发现裴淮一个人在那边和一条大黄狗玩闹。当即脸一黑，快步过去拍了一下裴淮的头道：“混小子，你小师妹呢?”

裴淮转过头后顿时呆了一下，说道：“老杨?哟，什么风给您老吹回来了。”

“混小子，问你话呢。”杨惜说道。

“噢，你说小师妹啊，和大师姐下山游历去了。”裴淮解释道。

杨惜疑惑道：“和清砚下山游历去了?她自己提出来的?”

裴淮摸了摸鼻子含糊道：“§?∮?????≌???。”

杨惜：?“神经病，近日术法修习的如何了?”

裴淮自豪道：“不敢说打过现在的您，打二十年前的您倒是不成问题。”

“行，我压境界，也不用碧影游螭笛，我们来打一场。”杨惜边笑道边随手切了段竹管。

裴淮也笑道：“老杨你看你这人，多大年纪了还开玩笑哈哈哈哈……”语意未尽，杨惜己经吹响了那竹笛。

裴淮立刻后退，骂了一句随即现出自己的佩剑“蘅芜”，抽出蘅芜轻抚剑身。眼神也从玩世不恭转为严肃认真，气场也尽数释放，随即凌厉的剑气伴随着一道极速的身影朝杨惜袭来。

而杨惜笛声未停只是睁眼看了一下那袭来的裴淮，而裴淮脚下却无端生出无数藤蔓。

藤蔓如游行地面的长蛇一般，裴淮以极熟练的身法避过后，随手一道剑气将藤蔓斩断后立刻朝杨惜奔去。手中蘅芜也充满灵力。这时一道先前隐藏的藤蔓飞速穿透了裴淮的身体。

可那被穿透的裴淮并未面露痛苦，随后那裴淮竟如同飞舞的木叶般飞散而开。

“哦?好术法。”杨惜说道。

在杨惜背后剑指杨惜的裴淮自豪笑道：“那是，老杨，我这招移花接木可是练了好久的。”

“嗯，确实大有长进，不错不错。”杨惜说道，“那你再看看你后面呢。”

裴淮猛一转身，发现杨惜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