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针孔

“保护好保姆，情绪稳定后第一时间做详细笔录。楼上谁在？”

“苏副主任带着痕检的兄弟刚进去没两分钟。”

我点点头，不再多言，大步踏上旋转楼梯。厚实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楼梯扶手冰凉。二楼走廊同样灯火通明，书房厚重的双开实木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更亮的光线。

轻轻推开门。一股更浓烈的气味涌了出来——依旧是那种高级的木质和皮革气息，但其中混杂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点甜腻却又隐隐刺鼻的怪味，像某种化学品挥发后的残余，若有若无地飘荡在空气里。

书房很大，顶天立地的书柜占据了一整面墙，里面塞满了精装书籍和一些建筑模型。巨大的红木书桌对着门口。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林国栋，歪倒在他那张宽大舒适的皮转椅里，上半身无力地向前倾伏在桌面上，脸侧向右边，压在摊开的一本建筑图册上。他的表情凝固着一种混合了惊愕和痛苦的扭曲。

几个穿着全套勘查服的痕检员正在小心翼翼地工作，动作轻得像怕惊醒沉睡者的幽灵。相机闪光灯不时亮起，定格下现场的每一个细节。

而我的目光，瞬间就被书桌旁那个蹲伏的身影攫住了。

苏晴己经到了。她比我预想的更快。

她穿着合身的深蓝色勘查服，戴着口罩、帽子和一次性手套，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沉静如秋水的眼睛。此刻，她正微微弯着腰，身体前倾，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死者林国栋的颈部后方。她的右手极其稳定地捏着一把细长的银色镊子，尖端在强光勘查灯下闪烁着微芒。她的左手则小心翼翼地托着一个小小的玻璃培养皿。

她太专注了，以至于我走到她身后很近的地方，她才有所察觉。她没有回头，只是将握着镊子的手极其轻微地向后侧了侧，示意我看。

镊子的尖端，夹着一根东西。

那东西在勘查灯刺目的白光下，几乎完全透明，细得如同最上等的蛛丝，肉眼极难分辨。若非苏晴精准的动作和灯光的聚焦，它几乎就是隐形的。它太短了，只有几毫米长，脆弱得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断。

“顾峰，看这里。”苏晴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闷闷的，却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清晰感。她的镊子尖端，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角度，指向死者林国栋后颈靠近发际线的一个位置。

我顺着她镊子指引的方向，俯身凑近。强光下，在死者略显松弛的皮肤上，靠近颈椎棘突左侧大约一厘米的地方，一个极其微小的点状痕迹映入眼帘。它比毛孔大不了多少，颜色几乎与周围皮肤融为一体，只是周围一圈的皮肤似乎有极其轻微的、非自然的泛红，像是被什么微小的东西刺激过。

“0.2毫米左右针孔，”苏晴的声音异常冷静，每个字都像手术刀般精准，“皮下组织有轻微挤压出血点。非常专业的手法，位置精准，避开主要血管和神经，首接作用于中枢神经通路附近。”

她顿了顿，镊子尖轻轻点了点那个培养皿。“初步快速检测，针孔周围擦拭物，还有这根纤维上，”她的目光扫过镊尖上那截几乎看不见的丝线，“检出微量‘琥珀酰胆碱’残留。一种强效肌肉松弛剂，超量使用可瞬间导致呼吸肌麻痹，窒息死亡，症状…与急性心脏病发作极为相似。”

我的呼吸微微一窒。心脏病的表象下，是精准、冷酷的谋杀！那根几乎隐形的纤维，那微不可察的针孔，还有这致命的药物名称，瞬间将整个案件的性质彻底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