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同的死法

陈寡妇。2010年。村东头。老槐树下。暴雨夜。

这几个词像冰冷的铁钉，瞬间钉进了我的脑海。那个尘封了十五年、早己褪色发霉的悬案卷宗，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和槐树叶的腐败气息，猛地撞开了记忆的闸门。十五年了，王家坳的雨，似乎从未真正停歇过。

“封锁现场！所有人退后！技术队！痕检！动作快！” 我吼出的命令被风雨声吞没了一半，但身边几个年轻警员立刻像绷紧的弹簧一样行动起来，拉起了警戒带。闪光灯开始刺眼地亮起，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在暴雨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蹲下身，强忍着那股首冲脑门的血腥与泥土混合的怪味，小心地避开地上纵横的血水溪流，凑近观察那具冰冷的躯体。李红的脸侧贴着泥水，眼睛半睁着，瞳孔早己散大，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恐惧和茫然。后脑的伤口边缘，除了被雨水冲刷的痕迹，还能看到明显的硬物击打造成的骨裂和挫伤。凶器…某种沉重的钝器。

目光掠过她僵硬的、死死抠进泥里的手指。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甲缝里，似乎嵌着一点深色的、不属于泥土的碎屑，很细小，在警用手电的强光下微微反着一点幽暗的光。

“顾队，你看！” 旁边负责拍照的技术员小刘突然低呼一声，他的镜头正对着死者后衣领下方。我凑过去，借着闪光灯残留的视觉残像，看清了——在湿透的衣领内侧靠近脖颈皮肤的地方，沾着几根极其短小、卷曲的灰白色毛发。不像人的头发，倒像是某种动物的绒毛。

心头的疑云瞬间又浓重了几分。这诡异的现场，这宿命般重现的凶案，还有这十五年来王家坳上空始终驱之不散的阴霾……

我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目光锐利地扫向警戒线外那群沉默的“礁石”。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雨水的冲刷和警灯的闪烁下忽明忽暗，眼神复杂地交织着恐惧、麻木、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闪。

“谁是第一发现人？” 我的声音不高，但在雨声的间隙里清晰地传了出去。

人群一阵轻微的骚动，互相推搡着，最后把一个人推搡到了最前面。是王老栓，村里有名的老鳏夫，平时就爱喝两口，眼神浑浊。此刻他浑身湿透，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显然吓得不轻。

“是…是我…顾…顾警官…” 他牙齿打着颤，“我…我去邻村老刘家喝酒…回来晚了…抄近道，从…从这槐树底下过…黑灯瞎火的…绊…绊了一跤…摸到…摸到一手滑腻腻的…还有…还有股子腥气…” 他抬起那只沾满泥污的手，神经质地在自己衣服上使劲蹭着，仿佛想蹭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我…我拿打火机一照…我的娘啊…” 他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

“几点？” 我追问。

“不…不知道…反…反正天都黑透了…雨下得正大…” 王老栓眼神乱飘，不敢再看槐树下的方向。

“看到其他人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没…没有…雨太大了…啥也听不见…就…就她一个人…趴在那儿…” 他猛地摇头，随即又像想起什么，“哦…对了！刚…刚进村口那会儿…好像…好像看见个黑影，往村东头那片老坟地方向去了…走得贼快！一晃就没了…雨太大…我也没看清是谁…还…还以为是眼花了…” 他补充道，声音越来越低。

村东头老坟地？那片荒凉的地方，除了坟包，就只剩下……陈寡妇那间早己破败坍塌的老屋。我的心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