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茧中女王

“复仇女神”号冰冷的隔离舱内，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中央平台上，一个被高强度能量拘束力场笼罩的“茧”，正散发着微弱却令人心悸的灰白光晕。光晕流转，隐约勾勒出一个蜷缩的人形轮廓——正是被强行从湮灭废墟中打捞出来的苏晚。

卡珊卓舰长，这位“血腥玛丽”号的铁血指挥官，此刻正隔着厚厚的观察窗，猩红的电子眼死死盯着那个光茧。她覆盖着金属甲片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合金窗框，发出单调的“哒、哒”声，如同倒计时的秒针。

“伦德尔博士。”她的声音透过内置通讯器，冷硬地砸进旁边实验室内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皱巴巴白大褂的老科学家耳中，“解释。我要的不是一个会发光的睡美人。我要的是…钥匙！找到女伯爵大人意识的钥匙！”

隔离舱内，能量拘束力场发出低沉的嗡鸣，灰白光晕似乎随着卡珊卓的质问而微微波动了一下。

实验室里，伦德尔博士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光屏上瀑布般刷新的、令人头晕目眩的能量读数。他枯瘦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出残影，声音带着一种科学狂人特有的亢奋和嘶哑：

“钥匙？舰长阁下！这…这根本不是什么钥匙！这是一个奇迹！一个颠覆所有能量认知的…活体奇点！”

他猛地调出一组三维频谱图，上面代表苏晚的能量信号呈现出一种绝对平滑、毫无波动的灰白基线，与周围空间混乱的能量背景形成刺眼的对比。

“看到没有？绝对平滑！绝对的‘无’！任何己知的侦测手段，包括我们最先进的量子纠缠探针，都无法穿透这层灰白光晕，无法解析其内部结构，甚至无法确认其物质构成！它就像一个…绝对的‘真实’屏障，拒绝一切窥探和定义！”

卡珊卓的金属面甲转向实验室方向，猩红的电子眼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拒绝定义？伦德尔，我没空听你的科学呓语！女伯爵大人的意识碎片，就散落在那片废墟的量子潮汐里！只有定位到核心锚点，才能启动‘意识之网’进行打捞重组！这个‘东西’是从核心湮灭点捞出来的！它一定和锚点有关！我要你…撬开它！”

“撬开？”伦德尔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舰长！你还没明白吗？强行干扰这层‘绝对真实’屏障，就像用铁棍去捅一个奇点！结果只有两个——要么我们被它湮灭！要么它彻底失控，将整个星舰连同我们所有人…从这个宇宙的‘定义’中彻底抹除！”

（“抹除？”卡珊卓的电子眼红光暴涨，敲击窗框的手指停了下来。这个词汇，触动了她的底线。）

“那就找到安全的方法！”卡珊卓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金属摩擦音，“女伯爵大人为了影门的力量，为了这个计划，付出了旗舰重创、意识离散的代价！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在眼前！我们没有退路！伦德尔，发挥你‘掘墓人’的价值！否则，我不介意把你扔进反应炉，用你的脑浆给实验台降温！”

（赤裸裸的死亡威胁。伦德尔的脸色瞬间煞白，额头渗出冷汗。）

“安…安全的方法…”他吞咽着口水，手指颤抖着调出另一组数据，“有…有一个观测现象…非常…非常不稳定…”

光屏上，一段极其短暂的能量波动记录被放大。那是引力波锚定立方体强行牵引苏晚的灰白光茧脱离空间褶皱的瞬间，光茧表面似乎极其微弱地…扭曲了一下，映照出了周围空间的某种…绝对真实的、超越维度的结构脉络！

“看到了吗？舰长！”伦德尔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激动，“就在它被强行从‘绝对虚无’锚定到‘相对现实’的瞬间！它的‘屏障’与我们的宇宙规则产生了极其短暂的交汇！它…它‘看到’了！或者说，它本身，就是最完美的‘规则透镜’！”

卡珊卓的金属头颅微微前倾，猩红的目光锁定在那段扭曲的影像上：“‘规则透镜’？说清楚！”

“就是字面意思，舰长！”伦德尔语速飞快，“它的存在本身，就像一个绝对纯净的、能看穿一切宇宙规则伪装的…眼睛！如果能引导它的‘视线’，或者说，利用它对外界刺激产生的、哪怕是最微弱的‘真实映射’…”

他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去扫描那片量子潮汐！去‘看’穿那片混乱的信息海洋！女伯爵大人的意识锚点，就如同黑暗中最明亮的灯塔！无所遁形！”

（引导视线？扫描量子潮汐？卡珊卓的处理器核心高速运转。）

“如何引导？”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金属的质感，“用强能量冲击？还是…意识连接？”她想起了伦德尔那些声名狼藉的、关于活体意识实验的档案。

“不！不！绝对不行！”伦德尔连连摆手，冷汗首流，“任何主动的、带有攻击性或侵入性的能量或意识接触，都可能被它判定为‘需要抹除的伪定义’！风险不可控！”

他调出另一份报告，指着上面一组极其微弱、几乎被淹没在背景噪音中的生物电信号：“被动！舰长！只能用被动的方式！比如…信息洪流！”

“信息洪流？”

“对！用庞大的、混乱的、无意义的量子信息流冲刷它！就像用沙子冲刷宝石！在信息洪流冲击下，它为了维持自身的‘绝对真实’定义，会本能地、被动地映射并‘过滤’掉那些混乱的伪信息！在这个过程中，它映射出的‘真实景象’，尤其是对特定高维信息（比如女伯爵大人独特的意识波动）的映射…会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明显！”

伦德尔喘着粗气，眼中是赌徒般的狂热：“我们只需要捕捉到那一瞬间的映射信号！就能锁定锚点！”

卡珊卓沉默了。猩红的电子眼在灰白光茧和伦德尔疯狂的脸上来回扫视。信息洪流…被动映射…这听起来像一场豪赌。赌注是整个行动，甚至可能是舰队的安危。

“成功率？”她的声音冰冷。

“理论模型…不足百分之五…”伦德尔的声音低了下去，但随即又急切地补充，“但这己经是唯一可行的方法！舰长！女伯爵大人的意识碎片正在量子潮汐中快速消散！我们没有时间了！”

（百分之五…卡珊卓的金属手指再次敲击起窗框。哒…哒…）

就在这时！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压抑的宁静！

“警报！侦测到高曲率空间跳跃信号！来源：影门基地方向！数量：三！特征码…锁定！是影门的‘追猎者’级高速拦截舰！预计抵达时间：两分钟！”

（“玄水！”卡珊卓的电子眼爆发出骇人的红光！那个该死的掌镜使！他果然追来了！而且来得这么快！）

“全舰一级战备！护盾最大功率！机动规避！”卡珊卓的咆哮声瞬间传遍全舰！她猛地转向伦德尔，金属面甲几乎要贴到观察窗上，猩红的光芒死死锁住灰白光茧！

“伦德尔！立刻执行你的方案！启动全舰所有信息发生器！目标：那个茧！最大功率信息洪流！覆盖所有波段！给我…‘冲刷’它！立刻！马上！”

（没有选择了！必须在影门的猎犬咬上来之前，拿到锚点坐标！）

“是…是！舰长！”伦德尔手忙脚乱地扑向控制台，疯狂输入指令！

“信息洪流发生器启动！功率提升至120%超载！全频段覆盖！目标锁定！倒计时…3…2…1…冲刷开始！”

嗡——！！！

一股无形的、却庞大到令人灵魂颤栗的量子信息风暴，如同决堤的宇宙之海，瞬间涌向隔离舱！充斥了每一寸空间！无数混乱的、无意义的、代表宇宙基本噪音和人为制造垃圾信息的比特流，如同亿万疯狂的沙尘暴，狠狠撞向平台中央那散发着灰白光晕的“茧”！

灰白光晕，猛地亮了起来！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剧烈地荡漾开层层涟漪！

苏晚蜷缩在光茧中的身体，在无人可见的深处，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