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数据牢笼与生理性谎言

安全屋内，只有服务器风扇低沉的嗡鸣。林薇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左手无意识地按压着右腕。秘药带来的愈合感仍在，但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偶尔的眩晕，如同附骨之蛆。最高实验室的报告冰冷地躺在加密邮箱里：“‘狂怒III型’未知代谢物持续存在，神经毒性不明。暂无中和手段。建议：避免高强度战斗，持续监测，警惕突发性神经功能紊乱。”

（她关闭报告页面，像关掉一个不祥的预兆。屏幕切换，焦点锁定在另一个窗口——苏晚的全维度监控数据流。）

“移动轨迹：出租屋——社区超市——平价咖啡馆——出租屋。无异常接触点。”

“通讯记录：无主动外拨。接收：国安例行问询通知X2，银行催缴通知X1。”

“网络行为：浏览招聘网站（设计类），搜索‘微量毒素代谢’，浏览顾氏破产新闻（停留时间：长）。”

“生理指标（通过手环及手机传感器远程采集）：基础心率、血压波动在焦虑症患者合理范围。无剧烈异常。”

（数据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一个标准的、被社会抛弃、在恐惧和拮据中挣扎的受害者画像。完美得…令人不安。）

“太干净了。”林薇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金属般的冷意。

“首长？”负责监控的技术员小陈抬头，“数据筛查了三遍，确实没发现主动联络黑鹫的痕迹。她的手机底层我们植入了嗅探程序，所有通讯，包括隐藏的VPN和加密通道，都会被捕获记录。除非…”小陈犹豫了一下，“除非对方使用完全物理隔绝的非电子化传递方式，或者…她根本没传递信息？”

（“物理隔绝”？纸条？死信箱？在严密的国安监控下，风险极高，效率极低，不像黑鹫的风格。林薇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她接触过的人呢？那个快递员？”林薇追问。

“查了。正规平台注册，背景干净，当天派送记录吻合。盒子我们也远程扫描过，只有那部未激活的空白手机，无任何传输模块或夹层。”小陈调出资料，“手机本身我们也远程锁定了，只要联网就会被记录。目前，它处于关机状态。”

（一条看似完美的逻辑链：黑鹫接触了苏晚，留下一个无法传递信息的“哑巴”手机作为诱饵，目的是扰乱视线或测试国安的监控反应？但林薇的首觉在尖叫——不对！苏晚的状态不对！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里，似乎混杂了一丝…扭曲的期待？）

“监控的盲区在哪里？”林薇突然问。

“盲区？”小陈一愣，“程序上，只要她使用电子设备或出现在公共摄像头下，理论上…”

“理论上？”林薇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她的生理指标‘在合理范围’。‘合理范围’的上限是多少？下限是多少？她昨晚的快速眼动睡眠时间比前天缩短了15%，伴随三次短暂的心率过速。这‘合理’吗？她今天在咖啡馆，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坐了整整三个小时，平均每分钟触碰手机屏幕1.7次，但实际解锁操作只有三次。这种表面的平静，底下的焦躁…你们的算法标记了吗？”

（小陈的额头渗出细汗。他们监控的是“行为”和“数据”，不是“情绪”和“潜意识”。）

“首长…这属于行为心理学范畴，我们的模型…”

“黑鹫要的不是她传递机密！”林薇的声音斩钉截铁，“他们要的是‘状态’！是林薇的状态！我的状态！”她猛地指向自己，“苏晚，是他们插在我身边唯一一个能合法、自然观察到我的‘活体传感器’！她不需要主动传递，她只需要…被读取！”

（这个结论如同惊雷！小陈瞬间明白了！监控程序能捕捉苏晚的行动和电子痕迹，但捕捉不到她通过肉眼观察林薇后，体内激素水平、神经兴奋度的微妙变化！如果黑鹫有某种远程的、被动接收生物信号的装置…）

“立刻升级对她的生物监控等级！”林薇厉声道，“申请最高权限，接入深城网格化公共生物传感器匿名数据池！重点筛查她出现地点附近，所有异常生物信号发射源！另外，安排一次‘关怀回访’。我亲自去。地点…就定在她常去的那家咖啡馆。现在！”

（她要主动踏入这个“传感器”的视野，同时…亲自测试这个“传感器”的灵敏度！）

平价咖啡馆，午后阳光慵懒。苏晚缩在最角落的位置，面前廉价的咖啡早己冷透。她低着头，手指神经质地着那部藏在口袋里的、冰冷的黑手机。国安的通知来得突然——“林警官关心你的恢复情况，半小时后咖啡馆见。” 像一道催命符！

（门上的风铃轻响。）

苏晚猛地抬头！心脏狂跳！

林薇走了进来。没有穿制服，简单的夹克和长裤，但那股锐利干练的气场瞬间压过了咖啡馆的慵懒。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精准地落在苏晚身上。

（苏晚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聚光灯下。她强迫自己挤出一点僵硬的笑容。）

林薇在她对面坐下，点了一杯清水。目光扫过苏晚苍白的脸和眼下浓重的青黑。

“最近怎么样？”林薇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像例行公事。

“还…还好…”苏晚的声音发紧，下意识避开林薇的视线，“谢谢林警官关心…”

“手腕恢复得如何？”林薇的目光落在苏晚放在桌上、微微颤抖的手上。

“啊？哦…没…没什么事了…”苏晚猛地把手缩到桌下，像被烫到。

（林薇端起水杯，动作流畅自然。但就在她手腕转动，将杯子送到唇边的那个瞬间！苏晚的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呼吸有半秒的停滞！林薇捕捉到了！非常细微，但足够异常！这个动作…触发了什么？）

“顾家的案子基本结了。”林薇放下水杯，声音依旧平稳，目光却锁死了苏晚的眼睛，“顾正宏涉嫌多项经济犯罪和危害国家安全罪，证据确凿。顾言澈…咎由自取。”

苏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中瞬间涌上泪水，混杂着痛苦、恐惧和…强烈的怨恨！“是…是他们活该…”她咬着嘴唇，声音带着哭腔，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怨恨的对象是谁？顾家？还是…？）

“你体内的残留物，”林薇突然话锋一转，语气陡然锐利，“最近有没有什么特殊感觉？比如…更容易紧张？对某些声音或光线异常敏感？或者…晚上做噩梦的次数增加了？”

（每一个问题都像针，精准地刺向苏晚最恐惧的角落！她感觉林薇的目光像X光，要把她看穿！）

“没…没有！真的没有！”苏晚猛地摇头，语速飞快，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急切，“我很好！就是…就是睡不太好…总是…总是想起那天…”她的声音带上真实的恐惧，但林薇敏锐地察觉到，这份恐惧在提到“残留物”时，被刻意放大了！像是在…表演？

“只是想起那天？”林薇身体微微前倾，带来巨大的压迫感，“没有其他异常？比如…有人通过那部‘匿名’手机联系你？给你许诺？给你…希望？”

（“匿名手机”！苏晚的大脑“嗡”的一声！她知道了？！她怎么知道的？！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体内的血液仿佛在逆流！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和眩晕猛地袭来！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炸响！眼前林薇冷峻的脸开始模糊重影！）

“我…我不知道…什么手机…”苏晚的声音破碎不堪，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缩，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沙发靠背。她感觉心脏要跳出胸腔，呼吸变得无比困难，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旋转！这不是装的！是体内那该死的东西被剧烈的恐慌引爆了！

（就在苏晚濒临失控的边缘！林薇的脸色也骤然一变！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眩晕毫无征兆地袭击了她！右腕刚刚愈合的骨头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眼前苏晚扭曲痛苦的脸瞬间模糊！她猛地用手撑住桌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才勉强维持住坐姿！）

两人诡异地对峙着，一个在生理性恐慌中濒临崩溃，一个在突如其来的神经毒素反噬下勉力支撑。咖啡馆的背景音乐和低语声仿佛被拉远，形成了一个短暂而致命的寂静气泡。

（林薇强忍着眩晕和呕吐感，死死盯着苏晚那双因极度恐惧而失焦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除了崩溃，在那剧烈的生理反应下，竟然没有一丝被戳穿阴谋的震惊或狡辩的意图？只有纯粹的、动物般的恐惧？这不对劲！）

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一字一句砸进苏晚混乱的意识：

“苏晚，看着我！他们给你的‘稳定’，是更深的毒！你每一次心跳加速的‘观察’，都在燃烧你自己的命！告诉我，他们在哪里读你？！”

（“读你”！这两个字如同最后的审判！苏晚彻底崩溃了！她感觉自己像个透明人，所有的心思和痛苦都被林薇和那个背后的魔鬼看得一清二楚！她再也承受不住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苏晚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撞翻了桌上的冷咖啡，深褐色的液体泼洒开来。她看也不看林薇，如同被恶鬼追赶，踉踉跄跄、失魂落魄地冲出了咖啡馆！

（林薇没有追。她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额角渗出冷汗，右手腕的刺痛仍在持续。她看着苏晚狼狈逃离的背影，眼中没有胜利，只有一片冰冷的凝重。）

“生理性…谎言？”她低声自语，带着前所未有的寒意。苏晚在极度恐慌下爆发的否认，其生理反应模式…竟然完美匹配了真实的恐惧应激状态！测谎仪都会被她骗过！这根本不是意志力能控制的！是黑鹫通过她体内的毒素，预设好的“安全反应”模式！

（“女伯爵”…你埋下的这颗钉子，比预想的…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