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夜宿荒庙，剑心映月

带着救下的少女小芸，三人无法再回黑石城。白衣女子显然也不想再进城惹人注目。在陆离的提议下，他们趁着夜色，深入北邙山脉外围，找到了一处半山腰废弃的山神庙落脚。

山神庙破败不堪，神像倒塌，蛛网密布。但墙壁还算完整，能遮风挡雨。

小芸受了惊吓，又奔波一路，早己疲惫不堪，在角落里铺了些干草，很快沉沉睡去，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陆离和白衣女子则坐在破庙门口的石阶上。篝火在两人中间跳跃，映照着两张年轻却都背负着沉重过往的脸庞。

沉默在空气中流淌，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山间夜枭的啼鸣。

陆离看着跳跃的火焰，心中并不平静。这位姑娘知道他的名字，知道神罚殿在找他，甚至可能猜到了他身负龙族血脉。这位姑娘太神秘，也太危险。但不知为何，他心底深处，对她却生不出太多戒备。或许是因为她那清澈到近乎透明的剑心？或许是因为她在废宅中毫不犹豫出手的果决和对弱小的怜悯？

“我叫苏九。”白衣女子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陆离抬起头，看向她。火光映照下，她清冷的侧脸线条柔和了一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苏姑娘。”陆离应道，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似乎对神罚殿很熟悉？”

苏九没有看他，目光投向篝火，眼神有些悠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熟悉？算是吧。”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嘲，“一个披着神圣外衣，内里却肮脏不堪的组织。打着维护‘秩序’的旗号，行着掠夺、镇压、灭绝之事。他们的‘神’，不过是贪婪的伪神。”

陆离心中一震！苏九对神罚殿的评价，竟与他从枯骨老人那里得知的真相如此吻合！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那你为何……”陆离想问，为何你会知道这些？为何你的剑心能看透本质？

“因为我父亲。”苏九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如同万载寒冰，那股发自内心的厌恶和恨意，连篝火的温度都无法驱散。“他是神罚殿在下界最忠实的……走狗之一。”她艰难地说出最后几个字，仿佛那是一种耻辱。

陆离瞳孔猛缩！父亲是神罚殿的走狗？！那她……

“很讽刺，是吗？”苏九转过头，第一次正视着陆离，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陆离从未见过的痛苦、挣扎和刻骨的冰冷。“一个叛徒的女儿，却拥有着能看透一切虚伪的‘通明剑心’。”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从小，我就能‘看’到。看到那些围绕在我父亲身边的人，他们笑容背后的谄媚和贪婪，看到他们力量中蕴含的污浊和血腥。我看到他道貌岸然的表象下，那颗被权力和野心腐蚀、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心！每一次看到他对我展现所谓的‘父爱’，都让我感到恶心和窒息！”

篝火的光芒在她眼中跳跃，仿佛燃烧的火焰。“我厌恶那个家！厌恶那个充满了虚伪和算计的地方！厌恶那个用无数尸骨堆砌起来的‘荣耀’！我修炼剑道，追求极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斩断这一切！斩断这令人作呕的血脉联系！斩断这强加给我的命运枷锁！”

她的话语如同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决绝，狠狠刺入陆离的心底。他从未想过，这个外表清冷孤高的女子，内心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痛苦和挣扎！她的恨意，丝毫不逊于自己对玄无极的仇恨！甚至更复杂，更痛苦！因为那是源于血脉至亲的背叛！

陆离沉默了。看着苏九眼中那深沉的痛苦和孤寂，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被家族抛弃，背负血海深仇，孤独前行。只是她的枷锁，来自最亲近的人。

“所以，你离开了？”陆离的声音低沉。

“是。”苏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冰冷，但深处那一抹痛楚却无法抹去。“我叛出了家族，也叛出了他为我安排的一切。带着我的剑，去寻找属于我自己的‘真实’。”

她再次看向陆离：“而你，陆离。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和我一样的‘不屈’。看到了你体内那股古老力量对命运的抗争。也看到了……神罚殿的烙印和那刻骨的仇恨。”她的眼神变得锐利，“你要找的仇人，是玄无极，对吗？”

陆离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眼中杀意暴涨：“你怎么知道？！”玄无极这个名字，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和仇恨！

“剑心所感。”苏九平静地说道，“当你听到这个名字，或者想到这个人时，你体内的力量会剧烈波动，散发出滔天的恨意和……一丝微弱的因果联系。而我，恰好认识他。”

苏九看着陆离眼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仇恨火焰，冰封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同情，也有一种……同病相怜的共鸣。

“玄无极，苍龙学院院长，天风帝国的支柱，世人眼中的圣贤大能……”苏九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无尽的嘲讽，“也是当年背叛龙族，亲手献上同族龙心，换取神罚殿信任和如今地位的……核心叛徒之一！更是我父亲……最‘亲密’的盟友！”

轰！

如同惊雷在陆离脑海中炸响！苏九不仅知道玄无极是叛徒，还知道得如此详细！甚至……她的父亲和玄无极是盟友？！那她岂不是……

“很惊讶？”苏九看着陆离剧变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而冰冷的弧度，“没错，我的父亲，就是苍龙学院院长，玄无极。”

陆离如遭重击，瞬间站了起来，体内龙元力不受控制地爆发，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眼神充满了震惊、警惕和难以言喻的复杂！仇人之女？！她一首就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