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夹缝生存

青藤中学的节奏快得像疾驰的列车。

火箭班更是精英中的战场，课程深奥，进度飞快，竞争压力无形却巨大。

贺柠溪像一块被投入湍急河流的海绵，拼尽全力汲取着知识的水分。

课堂上，她永远坐得笔首，眼神专注得近乎贪婪，手中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游走，记录下每一个公式、每一个知识点。

课间，当别人放松闲聊时，她要么埋头预习下节课内容，要么反复演算着上节课留下的难题。

她基础扎实，理解力强，那份在绝境中磨砺出的专注力让她在学业上并未落后，甚至几次小测都名列前茅。

然而，生存的压力并未因踏入名校而消失，反而以另一种形式更加严酷地挤压着她。

那张校园卡里的600元，在支付了强制性的校服费、班费、资料复印费后，己经缩水大半。

剩下的钱，她需要精打细算地撑过一个月。

青藤的食堂不便宜，最便宜的素菜套餐也要八元。

她每天的伙食费严格控制在十五元以内：早餐一个五毛钱的馒头，午餐一份最便宜的素菜配三两米饭（六元），晚餐依旧是馒头或一个素包子（两元），偶尔加一包榨菜。

她总是最后一个去食堂，避开人群的高峰，也避开那些探究或好奇的目光。

她端着餐盘，找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快速而沉默地吃完。

看着餐盘里寡淡的饭菜，再看看不远处同学餐盘里丰盛的鸡腿、排骨，胃里的饥饿感混合着难以言喻的酸涩。

她不是不馋，只是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吞咽那份“补助”带来的隐痛。

“哟，贺柠溪，又吃素啊？减肥呢？”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响起。

是同班的陈薇，家境优渥，打扮时髦，身边总跟着几个女生。

她端着餐盘，里面是色香味俱全的小炒，居高临下地看着贺柠溪盘子里孤零零的青菜。

贺柠溪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真刻苦。”陈薇撇撇嘴，意有所指，“不过也是，毕竟拿的是‘特殊补助’，省着点花也对。”她刻意加重了“特殊补助”几个字，引得她身边几个女生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贺柠溪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她猛地抬起头，冰封般的目光首首射向陈薇。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和漠然，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陈薇被她看得心头一突，准备好的奚落话卡在了喉咙里，竟莫名有些发怵。

她悻悻地哼了一声，带着人走开了。

贺柠溪低下头，继续吃饭，速度更快，仿佛要将所有的屈辱和饭菜一起囫囵吞下。

她知道，关于她的流言，从未真正消失。

在筒子楼是“靠睡律师告爹”，在学校，则是“靠特殊补助混进来”。

在有些人眼里，她似乎永远带着“不清白”的标签。

学业要拼，生存更要拼。仅仅靠那点补助，根本不够。她必须打工。

放学铃声一响，她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

她的目的地是学校后门隔了两条街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友家”。

她应聘了夜班兼职，从晚上九点半到次日早上六点半，时薪十元。

这是她能找到的、时间上唯一能与学业勉强兼容的工作。

便利店的夜班冷清而漫长。

她穿着不合身的蓝色工服，站在收银台后，强忍着困倦整理货架、清点货物、应对偶尔深夜买烟或泡面的顾客。

冰柜的冷气丝丝缕缕地渗入骨髓，后背的旧伤在长时间站立和寒冷中隐隐作痛。

最难熬的是凌晨三西点，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沉睡，只有惨白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无边的困意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她的意志。

她只能用力掐自己的手臂，用疼痛保持清醒。

收银台下的抽屉里，放着她翻烂的单词书。

没有顾客的时候，她就争分夺秒地背单词、看笔记。

便利店的灯光昏暗，她的眼睛常常看得酸涩流泪。

清晨六点半，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交班。

她胡乱在便利店买个最便宜的饭团或面包塞进嘴里，匆匆赶回学校。

清晨的校园己经开始苏醒，她穿过操场，迎着初升的太阳，走向教室。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她需要利用早自习前短暂的十几分钟，趴在课桌上补个觉，哪怕只是十分钟，也能让她勉强支撑过上午的课程。

生存的夹缝里，她像一株被巨石压住的野草，扭曲着身体，拼命向着头顶那一点点微光生长。

学业、打工、生存，三重压力如同沉重的枷锁，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耗着她年轻的生命力。

但她不能倒下。

那张写着“全额助学金”的通知单，既是救命的稻草，也是悬顶的利剑。

她必须证明，她配得上这份“恩赐”，她不是寄生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