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泗水惊魂

刘白龙把电动车停在太白楼东门的老槐树下时，裤脚己经溅满了泥点子。八月底的济宁像个漏水的蒸笼，文化广场上跳广场舞的大妈们早躲进地下超市乘凉，只有知了在泡桐树上扯着嗓子喊热。

"第七天。"他盯着手机屏幕上23:47的时间，后槽牙不自觉地磨着舌尖。客服中心玻璃门映出他发青的眼圈，白衬衫领口还沾着中午喝糁汤溅的胡椒粒。

值夜班的王胖子从监控室探出头："白龙又蹭空调？你们宽带投诉组这个月绩效垫底了吧？"

"杠赛来！"刘白龙甩着钥匙串往工位走，鲁西南方言脱口而出，"昨天有个大爷非说咱宽带送的小度音箱会骂人，我调了三小时录音——您猜怎么着？是他家鹦鹉学的《穆桂英挂帅》。"

值班室突然陷入黑暗。

刘白龙的手指僵在键盘上。中央空调的嗡鸣消失了，走廊尽头安全出口的绿光像被掐灭的烟头。他摸到手机按亮屏幕，23:59的荧光映出通话界面——尾号444的来电正在疯狂震动。

"喂？济宁电信宽带投诉部？"他喉头发紧，"您是说...在泗河公园迷路了？"

听筒里传来指甲刮黑板的声音。

工位隔断板开始渗水，带着河底淤泥的腥气。刘白龙突然想起上个月在太白小区处理的故障——那个独居老太太的宽带猫泡在血水里，维修工说整栋楼的网线都缠着女人的长头发。

"能看见桥洞吗？"他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对，泗河大桥往东......"

电脑屏幕滋啦爆出雪花，来电显示在系统页面疯狂闪烁：0537-231444。刘白龙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这个号码他太熟了——去年市政拆除桥下IC卡电话亭时，还是他协调的线路注销。

"刘工？"保安举着手电筒撞开门，"变电箱跳闸了，你......哎呦娘嘞！"

手电光柱扫过工位，刘白龙背后的落地窗爬满冰花。七月盛夏的深夜里，白霜正顺着电话线蔓延到他的左手腕。

手机突然发烫。

刘白龙猛地扯下蓝牙耳机，金属外壳己经烫出个焦黑的八卦纹。值班表从公告栏飘落，纸页擦过他手背时赫然显出暗红血印——是城隍庙朱砂符的拓印。

"我去现场看看！"他抓起外套往外冲，王胖子"有鬼催你"的嘟囔被甩在身后。文化路夜市还没散场，油炸糕的甜腻混着夹饼摊的羊油香，却压不住他鼻腔里越来越浓的纸灰味。

泗河大桥的霓虹灯牌坏了两盏，"河"字半边浸在黑暗里。刘白龙把电动车扔在防汛通道，手机电筒照出桥墩上层层叠叠的办证广告。潮湿的凉意顺着尾椎骨往上爬，他这才发现西周太静了——本该蛙声震天的芦苇丛，此刻像被抽干了生气的标本。

"沙沙......沙沙......"

铁链拖地的声响从桥洞深处传来。

刘白龙摸到IC卡电话亭的位置，残存的铁架上缠满水草。突然有东西搭上他肩头，冰凉黏腻的触感顺着脖颈滑到锁骨——是半截泡发的红绸带，系着枚生锈的铃铛。

"叮——"

铃音荡开的瞬间，河面浮起二十七盏幽绿灯笼。刘白龙踉跄着扶住桥墩，掌心蹭到的青苔里嵌着星星点点的香灰。他这才看清桥洞顶部的蛛网，每根丝线都坠着指甲盖大小的纸铜钱。

"甲戌年七月十五子时生。"

炸雷般的嗓门惊得刘白龙撞上防汛沙袋。红袍大汉翘着腿坐在水泥管上，络腮胡里还卡着芝麻粒，脚边青面小鬼正抱着酒葫芦打嗝。

"钟...钟馗？"刘白龙盯着那人腰间晃荡的五雷号令牌，黄铜符咒在月光下泛着血沁。

判官嗤笑着扯下鸡腿："济宁府二十三年没出过活人阴差了，要不是生死簿上你阳寿掺了阴债......"他突然扬手把鸡骨头砸向水面，骨节入水的脆响竟似金玉相击。

十二道黑影破浪而出。无头阴兵抬着的黑轿帘幕翻飞，露出半截鎏金腰牌——正是《济宁日报》上周报道的明代鲁王祭器失窃案中的文物。

钟馗蒲扇大的巴掌拍在刘白龙后背："寅时三刻，带着这个找胡三太奶。"塞过来的铜钥匙串还带着炸糕油香，拴着的城隍庙功德券背面，朱砂写的地址正在渗血。

"等等！"刘白龙拽住判官褪色的袍角，"至少告诉我......"

桥洞顶端的纸铜钱突然簌簌作响。钟馗脸色骤变，抬脚把青面小鬼踹进河里："快走！泗水河伯要收过路费了！"红袍卷着阴风消散时，刘白龙手里多了块雕着睚眦的枣木牌。

手机在裤兜里疯狂震动。刘白龙哆嗦着划开接听键，听见王胖子带着哭腔的嘶吼："白龙你他妈在哪？值班室监控全黑了，就你工位摄像头亮着——有个穿寿衣的老太太在啃你的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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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知识点补充**：

- **糁汤**：济宁特色早餐，用牛羊骨熬制汤底，配以麦仁、胡椒粉，常佐以油条食用

- **五雷号令牌**：道教法器，桃木制成，正面刻"五雷号令"，背面刻雷部诸神名讳，用于召雷遣将

- **鲁王祭器**：明鲁荒王朱檀墓出土文物，现藏孔子博物馆，包含玉圭、金镶木辂等皇室陪葬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