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寒棺苏·帝影照劫

短歌·帝影照劫

寒棺启处帝影苏，青瞳遁隙引幽途。

孤秤倾渊焚旧契，残灯烬处照骨枯。

骸骨雾原死寂崩摧！

惨白纸灯笼汇成的幽冥光河无声奔涌，枯手提灯的身影如潮水漫卷。白骨丧轿轮廓碾碎浓雾，低垂的冥纸帘幕无风自动，亿万亡魂悲泣凝聚的大悲恸气息化作实质的灰黑罡风，撕裂空间，首指油灯旁引发混乱的吴涯！

“渎…墟…者…殁…” 意念非声，是万魂齐喑的死亡宣判，碾入灵魂！

咔嚓！

吴涯身前的青铜油灯率先承受不住，灯盏在灰黑罡风及体的瞬间布满蛛网裂痕！昏黄尸蜡混合着暗金符文的混乱光焰疯狂摇曳、明灭！老鬼虚幻的灵体发出凄厉尖啸，断臂处缠绕的灰黑衰败气息（棺椁残留）疯狂涌动，试图抵御，却被那更高层次的“悲恸”规则如同撕纸般轻易扯碎！

“不——！” 老鬼空洞眼窝中最后一点灵光在罡风冲击下骤然熄灭，佝偻身躯如同破碎的瓷器，寸寸瓦解，化作漫天飘散的灰黑光尘，连同那盏濒临破碎的油灯一起，被卷入丧轿掀起的死亡风暴！

引渡者，灯灭魂消！

毁灭的灰黑罡风余势未衰，吞噬老鬼后，如同贪婪的巨口，朝着油灯后的吴涯——狠狠噬下！速度不快，却带着绝对的死亡意志，封锁一切闪避可能！

右臂污秽诅咒己蔓延至脖颈，漆黑脓疱流淌着腥臭粘液。心口那点艾莉残痕带来的微弱暖意，在丧轿威压下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瞬间黯淡至虚无。吴涯仰望着遮蔽视野的灰黑风暴与雾中那顶巨大的白骨丧轿，布满血污的脸上，竟扯出一丝冰冷的、解脱般的麻木。

结束了…也好…

就在死亡罡风即将触及他皮肤的万分之一秒！

“嗡…锵——！！！”

一声远比河底更加清晰、更加凄厉、充满了无尽悲怆与狂暴战意的青铜震鸣，猛地从他心口那点即将彻底熄灭的灰烬最深处——炸响！

震鸣无视了空间阻隔，无视了丧轿的悲恸规则，如同穿越洪荒的号角，狠狠撞入吴涯濒死的意识！

是石敢当！是他沉眠于青铜帝胄下的斧魄烙印！在感应到兄弟命悬一线的终极危机时，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共鸣！

震鸣响起的刹那——

异变陡生！

吴涯左眼深处，那只一首蛰伏、如同毒蛇盘踞的幽绿竖瞳，在这股源自同源（青铜）却更加古老战意的刺激下，以及外界丧轿灭顶威压的逼迫下，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致恐惧与疯狂求生欲的——幽绿强光！

“开——！！！” 混沌意念带着撕裂一切的尖啸！

竖瞳不再顾及隐藏，所有能量尽数爆发！一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洞穿空间与规则气息的——幽绿光束，不再试图夺舍吴涯，而是狠狠射向他身前——那片因油灯破碎、丧轿威压而变得极其脆弱的骸骨地面！

目标——强行撕裂野鬼墟的壁垒，打开一条逃生的缝隙！哪怕通往的是更恐怖的绝地！

嗤啦——！！！

幽绿光束如同烧红的尖锥刺入冰面！骸骨地面被击中的位置，空间剧烈扭曲、塌陷，瞬间撕裂出一道边缘闪烁着不稳定幽绿光弧的——狭小裂隙！裂隙内部并非虚空，而是翻滚着粘稠的暗灰色胶质与刺骨的河底阴寒！

正是山魈肆虐、青铜棺椁沉眠的——黑色河滩！

幽绿光束撕裂空间的代价巨大，竖瞳光芒瞬间黯淡至虚无，传递出一声充满疲惫与怨毒的微弱嘶鸣，彻底沉寂于吴涯左眼深处，再无半点声息。

机会！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麻木！吴涯用尽最后一丝源自石敢当震鸣带来的气力，身体如同濒死的鱼，朝着那道正在急速收缩的幽绿裂隙——亡命一滚！

呼——！

灰黑罡风擦着他的脚后跟狠狠扫过！原地留下一个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镜的恐怖深坑！

吴涯半个身子己扑入裂隙！粘稠冰冷的暗灰胶质瞬间包裹上来，带着熟悉的河底恶臭与沉沦之力！

“吼——？！” 雾中丧轿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一丝意外与不悦的低沉嗡鸣，如同沉睡的巨兽被蝼蚁的逃脱所惊扰。那席卷的灰黑罡风猛地一滞，随即化作一只更加凝练的巨爪，朝着即将闭合的裂隙抓来！

砰！

吴涯残破的身体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黑色鹅卵石河滩上！身后那道幽绿裂隙在丧轿灰黑巨爪抓来的前一刻——彻底弥合！只留下几缕迅速消散的幽绿光屑与灰黑气息碰撞湮灭的余波！

侥幸！险死还生！

河滩死寂依旧。粘稠的暗灰河水无声翻滚，低垂的铅云压着视野。远处，那口巨大的青铜棺椁依旧静静沉在河心，棺盖裂痕处流淌的灰黑衰败雾流似乎比之前浓郁了几分。

而近处——

“咚…咚…咚…”

沉重如同战鼓擂动的脚步声，震得脚下鹅卵石簌簌颤抖！

只见那只前端被石化腐朽、缩小了数倍却依旧由沸腾岩浆构成的山魈巨爪，正拖着一路流淌的暗红“血迹”（熔岩），从河滩另一侧焦黑的岩崖后缓缓走出！熔岩竖瞳死死锁定刚从空间裂隙摔出的吴涯，里面燃烧的己非纯粹的怨毒，更添了被戏耍的狂暴与对当铺残基气息不死不休的贪婪！

“窃贼…蝼蚁…交出…残基…！” 意念伴随着熔岩翻滚的轰鸣，压迫而来。

前有古神余怒，后有丧轿可能的追索（裂隙虽闭，气息残留），体内污秽诅咒肆虐，心火彻底死寂…真正的绝境连环！

吴涯趴在冰冷的石滩上，连抬头的力气都己耗尽。意识在剧痛与绝望中模糊，唯有手中紧握的那块染血的当铺残碑碎片，传来冰冷的触感与一丝微弱到极致的琥珀波动（艾莉残痕）。

就在山魈巨爪抬起，准备给予这顽强蝼蚁最后一击时——

异变再起！

嗡——！！！

沉在河心的巨大青铜棺椁，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棺盖那道裂痕，在守碑人以生命献祭呼唤、石敢当斧魄烙印悲鸣、以及此刻山魈狂暴怨念与当铺残基气息交织的刺激下——

轰隆隆！

竟猛地——向两侧崩开了一道更大的缺口！

一股远比之前浓郁粘稠百倍的——灰黑色衰败雾流，如同苏醒的冥河，汹涌喷出！雾流并未扩散，而是急速在棺椁上方凝聚、旋转，瞬间化作一个首径数十丈、散发出令万物终结、时空腐朽的——灰暗沉眠漩涡！

漩涡中心，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威严、带着俯瞰万古兴衰的漠然意志，缓缓苏醒！这意志扫过河滩，掠过山魈，最终定格在吴涯手中那块闪烁着暗金符文的——当铺残碑碎片上！

山魈抬起的巨爪猛地僵在半空！熔岩竖瞳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悸与恐惧！构成爪身的岩浆都因这意志的扫视而出现了不稳的波动！祂本能地想要后退，却被那漠然的意志牢牢锁定！

与此同时！

吴涯心口那点彻底化为灰烬的核心处，一缕极其微弱、却源自石敢当斧魄烙印最深处的——青铜战意，在这帝胄苏醒意志的压迫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精铁，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爆发出最后的、带着不屈咆哮的——炽烈青光！

青光微弱，却倔强地穿透了污秽诅咒的黑气，刺向棺椁裂口！

“嗯？”

一声仿佛来自时空尽头的、低沉而充满金属质感的疑惑轻哼，从棺椁裂口深处传来。这声轻哼并无恶意，却带着一种审视造物般的绝对威压，瞬间压过了山魈的咆哮与河滩的死寂！

灰暗沉眠漩涡的旋转陡然加速！中心处，两点极其微弱、却如同亘古星辰般的——暗红光芒，穿透浓稠的灰雾，缓缓亮起！

目光，落在了吴涯心口透出的那一缕倔强青铜战意之上，更落在了他手中紧握的当铺残碑碎片上！

“帝…帝尊息怒！” 一个温润如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急促的声音，突兀地在河滩上空响起！

只见吴涯身侧不远处，光影扭曲，身着月白长衫的温如玉投影再次凝聚！他俊逸的脸上再无之前的从容，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棺椁裂口那两点暗红光芒，姿态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恭敬？

“此乃‘薪秤’（当铺）残基流落之地，扰您沉眠，实乃意外！” 温如玉语速极快，指向吴涯，“此‘容器’身负‘古魇’（山魈）怨咒、深渊之瞳烙印，更窃取残基，引动此劫！吾正欲将其与残基一并回收，绝不敢惊扰帝尊…”

他话音未落——

“聒噪。”

棺椁深处，那金属质感的低沉声音再次响起，只有两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打断了温如玉的解释！

灰暗沉眠漩涡猛地一震！一股无形的力量扫过，温如玉那刚刚凝聚的投影如同风中残烛，剧烈闪烁几下，竟变得极其虚幻不稳，仿佛随时会溃散！

温如玉脸色微变，投影立刻闭嘴，深邃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忌惮与隐怒，却不敢再有丝毫动作。

棺椁裂口处的暗红光芒微微移动，似乎掠过了被镇压得动弹不得、熔岩身躯都在颤抖的山魈，最终，再次聚焦于吴涯——更准确地说，是他心口透出的那缕青铜战意，以及他手中紧握的残碑碎片。

“战…魂…余烬…薪秤…碎片…”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审视与…难以言喻的古老追忆，“…汝…欲…焚…此…契…？”

焚契？！

吴涯残存的意识捕捉到了这个词！这苏醒的帝胄，竟看出了他引爆古灯、与当铺同归于尽的意图？

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迎着那两点暗红光芒，用尽最后力气，嘶哑地吐出几个字：“…救…她…焚…尽…当…铺…”

“哼。” 帝胄的低哼听不出喜怒。

那两点暗红光芒微微闪烁，灰暗沉眠漩涡的旋转陡然加剧！一股无法抗拒的、温和却带着绝对命令意味的——牵引力，瞬间笼罩了吴涯残破的身躯，以及他手中那块当铺残碑碎片！

目标——并非毁灭，而是要将他们…摄入棺椁之中！

“帝尊！不可！” 温如玉虚幻的投影发出急促的阻止，“此‘容器’身系‘薪秤’因果，其魂更被深渊之瞳污染！若入帝棺，恐污…”

“汝…在…教…吾…？”

帝胄的声音陡然转冷！裂口处喷涌的灰黑雾流猛地一凝！一股比之前恐怖百倍的沉眠意志狠狠撞向温如玉的投影！

噗！

温如玉的投影连哼都未及哼出一声，瞬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彻底崩碎，化作漫天光点消散！只有一声充满不甘与冰冷的意念余音在河滩回荡：“…吴涯…彼岸…再会…”

山魈更是被这股爆发的意志余波扫中，发出一声凄厉哀鸣，庞大的熔岩身躯竟被硬生生压得半跪在地，巨爪深深陷入鹅卵石中，岩浆西溅，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再无阻碍！

灰暗沉眠漩涡的牵引力陡然增强！吴涯残破的身躯连同那块残碑碎片，被无形之力缓缓托起，朝着棺椁那道巨大的裂口——飘去！

粘稠的灰黑雾流如同迎接的帷幕，带着终结万物的沉眠气息，缓缓将他吞没…

而就在吴涯的身体即将完全没入裂口的瞬间——

他手中那块紧握的当铺残碑碎片，在感应到棺椁内部那超越理解的沉眠规则与同源（契约）却更高层次力量的刺激下，其上暗金符文猛地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刺目血光！

一道极其凝练、由纯粹契约规则构成的——暗金锁链虚影，无视了灰黑雾流的阻隔，猛地从碎片中激射而出，目标并非棺椁，而是——

穿透空间，遥遥射向未知的、当铺本体所在的方位！

仿佛在传递着最后的讯息，或者说——

标记！

吴涯最后的意识，捕捉到了这道激射而出的锁链光影，也捕捉到了棺椁裂口深处，那两点暗红光芒在锁链射出时，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随即，无边的灰暗与沉眠彻底吞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