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萌宝的“宠物”：一只瘸腿小田鼠

张婶和李大爷带着一群被“金坷垃”荼毒得不轻的村民，气势汹汹地去找里正告状了。周亦倾虽然嘴上硬气，叉着腰目送他们离开，但心里的小算盘还是飞快地拨动起来。里正王老成虽然还算公正，但架不住众怒难犯，万一真下令让她处理掉那缸宝贝“金坷垃”，那她辛辛苦苦收集的“浓缩精华”和未来的菜园大计岂不是泡汤了？

“不行，得想个办法……”周亦倾摸着下巴，眉头又习惯性地拧了起来。硬顶肯定不行，得智取。怎么智取？暂时还没头绪。她烦躁地踢了踢脚边的一块小石头。

“娘亲，”何今也扯了扯她的衣角，小脸上还带着刚才“守护金子”的兴奋红晕，“香香的金子还在吗？坏人走了没？”

“在呢在呢，”周亦倾没好气地应道，心思还在那缸“生化武器”和即将到来的里正身上，“今也乖，自己玩会儿，娘亲想想事情。”

何今也听话地点点头，但显然对屋后那口神秘的大缸失去了兴趣——毕竟“守护”任务暂时完成了。他百无聊赖地在屋前屋后的杂草堆里踢踢踏踏，小脑袋东张西望，寻找着新的乐趣。

周亦倾则踱步到屋后，掀开破草席一角，那股令人窒息的“王者之气”再次扑面而来，熏得她一个趔趄。她赶紧盖好，捂着鼻子退开几步，愁容满面：“唉，效果是猛了点，可这成本……几乎为零啊！多好的肥料！”

就在她对着大缸长吁短叹，盘算着如何说服（或者糊弄）里正的时候，何今也那边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带着惊喜的轻呼：“咦？”

周亦倾循声望去，只见何今也正撅着小屁股，蹲在屋角一堆半枯的茅草旁，小脑袋凑得极近，似乎在专注地看着什么。

“今也，看什么呢？小心有虫子咬你。”周亦倾随口提醒了一句，没太在意，继续思考她的“金坷垃保卫战”。

“娘亲！娘亲！快来看！”何今也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急切和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它…它好可怜！”

可怜？周亦倾心里咯噔一下。在桃花村，“可怜”这个词往往跟“麻烦”和“额外支出”挂钩。她警惕地走过去：“什么东西可怜？是快饿死的麻雀还是冻僵的癞蛤蟆？”如果是前者，或许还能加个餐，后者就算了，处理起来都费柴火。

“不是麻雀！也不是蛤蟆！”何今也小心翼翼地拨开茅草，露出一个小小的、灰褐色的身影。

那是一只田鼠。一只非常小、非常瘦弱的田鼠。它的一条后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皮毛沾着泥土，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显得更加瘦骨嶙峋。它瑟缩在草根下，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黑豆般的小眼睛惊恐地望着眼前巨大的人类幼崽，发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吱吱”声。它的一条后腿明显受了伤，无法用力，只能靠前爪笨拙地扒拉着地面，试图把自己藏得更深。

周亦倾只看了一眼，眼睛就亮了！

田鼠！活的！新鲜的！虽然瘦了点，小了点儿，但也是肉啊！蛋白质啊！她脑子里瞬间闪过几种烹饪方案：烤着吃？外焦里嫩，省油！煮汤？加点野菜，鲜美暖身！再不济，晒成鼠干，也能当零嘴储备粮！

“今也！让开！”周亦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她撸起袖子，眼神锐利得像盯上了猎物的老鹰，“这可是好东西！今晚加餐！”

她甚至己经开始估算这只小田鼠能提供多少卡路里，省下多少口粮了。她弯下腰，伸出手，目标精准地抓向那只瑟瑟发抖的小东西。

“不要！娘亲！”何今也却像护崽的小母鸡一样，猛地张开双臂，用自己的小身体挡在了田鼠前面。他仰着小脸，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小嘴瘪着，带着哭腔喊道：“不要吃它！娘亲！它好可怜！”

周亦倾的手僵在半空中，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弄得一愣：“可怜？一只偷吃粮食的老鼠崽子有什么可怜的？”

“它受伤了！”何今也指着田鼠那条瘸腿，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落在干燥的泥土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你看它的腿腿！它好痛！它都没有饭吃！瘦瘦的！像…像我们一样没饭吃！”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一种感同身受的悲伤。

周亦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像我们一样没饭吃……”

这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她刻意用精打细算和嬉笑怒骂封存起来的记忆闸门。那些破产后的颠沛流离，饥肠辘辘的绝望，抱着襁褓中的今也求一口米汤而不得的屈辱……那些冰冷刺骨的记忆碎片，伴随着儿子此刻带着哭腔的话语，汹涌地冲回脑海。

她低头看着那只瘸腿的小田鼠。它依旧在瑟瑟发抖，黑豆眼里是纯粹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再看看儿子那张挂满泪珠、写满恳求的小脸。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没有对食物的贪婪，只有对弱小生命的怜悯，还有一种…仿佛看到了同类困境的共情。

是啊，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里，他们母子，和这只受伤的、饥寒交迫的小田鼠，又有多少本质的区别呢？都是在生存线上苦苦挣扎的可怜虫罢了。

周亦倾伸出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收了回来。她脸上的那种精明的、算计的神色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点疲惫和无奈的神情。

“唉……”她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掏空。她抬手，有些粗鲁地抹了一把何今也脸上的泪水，动作不算温柔，声音却软了下来：“行了行了，别嚎了！哭得跟死了亲爹似的……娘亲不吃它了，行了吧？”

“真的？！”何今也的眼泪瞬间止住，大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像两颗被水洗过的黑葡萄。

“真的真的！”周亦倾没好气地应道，心里还在为那顿“飞走”的蛋白质加餐肉痛不己，“算老娘倒霉，捡了个赔钱货还得养着！先说好，养它可以，但它得自己找食儿！别想分你和娘亲的口粮！还有，不准让它上床！不准让它靠近米缸！要是敢偷吃一粒米……”她做了个凶狠的抹脖子动作。

“嗯嗯嗯！”何今也小鸡啄米般点头，破涕为笑，小脸上瞬间阳光灿烂。他立刻转过身，小心翼翼地、用前所未有的轻柔动作，将那只还在发抖的小田鼠捧在了手心。那动作，虔诚得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不怕不怕，”何今也把小田鼠捧到眼前，用自己软软的脸颊蹭了蹭它冰冷湿漉的皮毛，奶声奶气地安慰道，“娘亲不吃你啦！以后我养你！我叫何今也，你叫…嗯…”他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灵光一闪，“你就叫“旺财”吧！”

“旺财？”周亦倾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名字…还真是富贵得跟她有的一拼。

何今也可不管娘亲的嫌弃，他完全沉浸在了拥有“宠物”的巨大喜悦中。他捧着“旺财”，献宝似的给周亦倾看：“娘亲你看，旺财多可爱！”

周亦倾看着儿子掌心那只瘦小、瘸腿、脏兮兮的田鼠，实在无法违心地说出“可爱”二字。她只能敷衍地点头：“嗯嗯，可爱，可爱……” 心里却在哀嚎：我的加餐啊！我的蛋白质啊！这养着不仅没收益，还得倒贴精神损失费！

何今也立刻开始了他的“宠物养护”大业。他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进屋里，翻箱倒柜，找出了他珍藏的、一小块最柔软的破布头——那是周亦倾用最后一点绸缎边角料给他做的“安抚巾”。他毫不犹豫地把这块“奢侈品”垫在一个破瓦罐里，给旺财做了一个“豪华”窝。

“旺财，睡这里！软软的！”他把小田鼠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接着，他又跑出去，从早上那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糊糊里，忍着口水，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蘸了一点点米糊糊，凑到旺财嘴边：“旺财，吃！可好吃啦！娘亲省下来的！”

旺财大概是饿极了，又或许是感受到了这个小人儿没有恶意，它试探着伸出的小舌头，舔了舔那点糊糊，然后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娘亲你看！旺财吃啦！”何今也高兴得手舞足蹈，比自己吃到肉还开心。

周亦倾靠在门框上，看着儿子忙前忙后，像个真正的小主人一样照顾着他的“旺财”，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满足的快乐。阳光洒在他身上，也落在那只蜷缩在破布窝里、小口吃着糊糊的瘸腿小田鼠身上。

她看着看着，心里那股因为损失了“加餐”而升起的肉痛感，不知何时悄然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酸软软、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小东西，虽然费点事（主要是费她儿子的口粮），但好像…确实给今也带来了不少快乐？看着他那么开心，好像…也不那么亏了？

“算了，”周亦倾摇摇头，低声嘀咕，“就当…给今也养个伴儿吧。反正也吃不了多少。” 她转身，准备继续去思考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里正和“金坷垃”危机。

就在这时，何今也抱着他的“豪华”瓦罐宠物窝，跑到她面前，仰着小脸，无比认真、无比期待地问：

“娘亲，旺财的腿腿断了，我们能给它请大夫吗？像上次宝宝生病那样！”

周亦倾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进她那口宝贝“金坷垃”缸里。

请大夫？给一只田鼠？！她眼前一黑，仿佛看到了无数个铜板长着翅膀，哗啦啦地从她干瘪的钱袋里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