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萌宝的“豪华”生辰宴：野菜鸡蛋面

破屋里那股混合着焦糊、浓烟和童子尿的“复杂芬芳”在寒风中飘荡了好几天，依旧顽强地不肯散去。周亦倾看着那张彻底报废、只剩下一堆湿透焦黑稻草和破布的“床”，愁得头发都快薅掉一把。

晚上睡觉成了大问题。她只能把家里所有能盖的东西——那件烧出洞的破被子、几件破衣服、甚至捡来的破麻袋——都堆在地上，和萌宝何今也蜷缩在上面，互相依偎着汲取那点可怜的体温。寒风依旧从西面八方灌进来，冻得娘俩瑟瑟发抖，牙齿打架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娘亲…”何今也缩在周亦倾怀里，小奶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睡意，“床床…没了…冷…”

周亦倾心疼地紧了紧手臂，把儿子冰凉的小脚丫夹在自己还算有点温度的腿弯里。“快了快了，等娘亲想想办法…弄点稻草回来…再找块大点的破布…” 她嘴上安慰着，心里却在滴血。稻草要去地里捡或者买，破布更是难寻，哪一样不要钱？都是钱啊！

日子就在这种冻得灵魂出窍的窘迫中艰难前行。首到——

这天清晨，周亦倾被冻醒，习惯性地想去摸儿子的小手暖一暖，指尖却触到了一片冰凉潮湿的地面。她猛地坐起，发现何今也睡梦中不知怎么滚到了“被子堡垒”的边缘，小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小脸冻得发白。

周亦倾赶紧把儿子捞回怀里，用体温去暖他冰凉的小身体。就在她抱着儿子，感受着他微弱呼吸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嗡”地一下！

“今也！今天…今天是你生辰啊！”她猛地低头，看着儿子沉睡中带着稚气的小脸，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内疚。

三岁了。

她的儿子，在这破屋寒窑里，跟着她这个抠门又倒霉的娘，饥一顿饱一顿，冻得鼻涕首流，甚至差点被一场“暖宝宝”引发的火灾送走…竟然己经三岁了！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不行！今天必须给儿子吃点好的！哪怕…哪怕就一次！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刻和她深入骨髓的抠门本性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

“脑海中的小剧场：”

抠门小人A（叉腰怒吼）：“周亦倾！你清醒一点！生辰算什么？能当饭吃吗？现在是什么光景？床都没了！柴火都快烧光了！钱罐子比脸还干净！还想着吃好的？败家！”

母爱小人B（抹眼泪）： “可是…今也三岁了…他跟着你吃了多少苦？连个像样的生辰都没有…你看他冻得小脸都青了…就一个鸡蛋！就一个鸡蛋行不行？让他暖暖肚子也好啊…”

抠门小人A（跳脚）：“一个鸡蛋？！三文钱！三文钱啊！你知道三文钱能买多少东西吗？能买一小捆柴火！能买半斤糙米！能买一小把盐！够我们娘俩省着吃好几天！为了他生辰一天就吃掉？亏！血亏！”

母爱小人B（爆发）： “亏就亏！老娘认了！就这一次！就今天！儿子最大！大不了…大不了我明天去后山多挖两筐野菜！多捡半天柴！把鸡蛋钱省回来！”

最终，母爱小人B凭借着对儿子冻得发青小脸的无限心疼，艰难地战胜了抠门小人A。

周亦倾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关乎生死的决心，颤抖着手，从床底（现在是地铺底）一个极其隐蔽的破瓦罐里——她的“终极小金库”——摸出了三枚被她摸得油光发亮的铜板。

这三枚铜板，是她留着以防万一（比如萌宝突然又生病）的保命钱！如今，为了儿子的生辰，她决定动用了！

“儿啊…”周亦倾看着掌心里那三枚沉甸甸的铜板，感觉心都在滴血，“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口生辰面…吃掉的可是半头小猪崽啊…” 她低声念叨着，仿佛在进行一场庄重的告别仪式。

揣着这三枚“烫手”的铜板，周亦倾背起萌宝，顶着寒风，如同奔赴战场般走向村口唯一的杂货铺——张婶家。

“张婶！买…买个鸡蛋！”周亦倾的声音有点发虚，眼神飘忽，不敢看张婶探究的目光，飞快地将一枚铜板拍在柜台上。

张婶拿起鸡蛋，掂了掂，又狐疑地看了看周亦倾和她背上眼巴巴的萌宝：“哟，周丫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舍得买鸡蛋了？给今也过生辰吧？”

周亦倾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否认：“谁…谁说的！我…我自己补补身子！对！补身子！” 她一把抢过鸡蛋，小心翼翼地用破布包好，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仿佛揣着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生怕冻着了（其实是怕摔了）。

回到家，周亦倾立刻投入了紧张而神圣的“生辰宴”准备工作。

1. 精选野菜：从晒得半干的野菜干里，仔细挑选出最嫩、颜色最好看的一小把（绝对不多放一根！）。

2. 珍贵水源：舀出小半瓢清水（平时洗菜做饭反复利用的水今天不能用！必须用干净的！这是生辰面！）。

3. 限量柴火：精挑细选三根最干、最耐烧的细柴（多一根都不行！）。

4. 传家宝豁口碗：郑重其事地拿出家里唯一一个相对完整（仅豁一个小口）的粗陶碗，仔细擦了好几遍（虽然擦不亮）。

点火！烧水！

水开！

下野菜！

再次水开！

小心翼翼地打入那颗金贵无比的鸡蛋！

看着蛋清在滚水中迅速凝结成白色的云朵，包裹着中间那颗颤巍巍、金灿灿的蛋黄，周亦倾的心也跟着颤巍巍的。这可是三文钱啊！三文钱！

最后，她拿出珍藏的最后一点点粗面（平时都是混着野菜糊糊吃的），极其吝啬地、一根一根地数着下锅！

“一根…两根…三根…十根…二十根…”她一边数，一边在心里默算成本，“一根面…算…算半文钱？不行不行，太贵了！一文钱十根？嗯…差不多…二十根…就是两文钱…加上鸡蛋三文…这碗面成本高达五文钱！我的天！五文钱啊！够买一小块肉了！” 她数着数着，手都有点抖，差点把面条撒了。

最终，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食物朴素香气的“豪华”生辰面诞生了！翠绿的野菜叶漂浮在清汤上，雪白的面条盘踞在碗底，最上面，稳稳地卧着那颗圆润、象征着“奢侈”的水煮荷包蛋！

“今也！生辰快乐！快！趁热吃！”周亦倾把这碗倾注了她“巨资”和心血的面端到坐在小木墩上的萌宝面前，努力挤出一个灿烂（且肉痛）的笑容。

何今也看着眼前这碗热气腾腾、有着完整鸡蛋的面条，小嘴张成了“O”型，大眼睛瞪得溜圆，里面瞬间盛满了比星星还亮的光芒！

“哇——！”他发出一声惊叹，小胖手小心翼翼地捧起豁口碗，小鼻子凑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脸都是幸福到冒泡的表情。“香香！娘亲！好香好香！鸡蛋！大鸡蛋！”他指着那颗荷包蛋，兴奋得手舞足蹈。

在周亦倾紧张（且心痛）的目光注视下，何今也拿起周亦倾给他削的小木勺（没有筷子，省钱），小心翼翼地舀起那颗珍贵的荷包蛋，没有立刻放进嘴里，而是先举到周亦倾嘴边，奶声奶气地说：“娘亲！吃蛋蛋！第一口！”

周亦倾的心猛地一颤，看着儿子清澈见底、满是孺慕和分享的眼神，鼻子瞬间就酸了。刚才还盘踞在心头、因为五文钱而滴血的心痛，似乎被一股暖流冲淡了不少。

“娘亲不吃，今天是今也的生辰，蛋蛋是给今也吃的。今也吃了蛋蛋，身体棒棒，长得高高！”她强忍着喉咙的哽咽，把勺子轻轻推回去。

何今也这才高高兴兴地把蛋放进嘴里，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金黄的蛋液流出来一点点，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小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嗯！甜甜的！香香的！好好吃！”他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蛋，一边含糊不清地赞美。

接着，他又挑起一根面条，学着周亦倾以前哄他吃面的样子，“哧溜”一声吸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还不忘评价：“面面也好吃！长长的！像…像娘亲的头发！”

看着儿子吃得一脸幸福，小脚丫在木墩下开心地晃悠着，周亦倾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值了！五文钱就五文钱吧！能看到儿子这么开心的笑容，值…值…值个屁啊！还是好贵！

当何今也满足地喝完最后一口汤，小肚子微微鼓起，拍着小肚皮说“饱饱！好幸福！”的时候，周亦倾一边收拾豁口碗，一边看着碗底残留的一点汤水和零星几根没吃到的面条，心又开始绞痛了。

她拿起木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把碗底那点汤和几根面条刮进自己嘴里，细细品味（主要是计算成本）。

“唉…”她咂咂嘴，看着一脸餍足、还在回味鸡蛋美味的儿子，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甜蜜又沉重的负担：

“儿啊…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这一碗面…这一口鸡蛋…吃掉的可是娘亲的半头猪啊！半头猪啊！嘤嘤嘤…”

何今也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娘亲一脸“痛失半头猪”的扭曲表情，歪着小脑袋，懵懂地问：“娘亲…猪猪…比蛋蛋好吃吗？”

周亦倾：“……” 她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算了算了，跟三岁的娃讲不通成本核算！她认命地抱起儿子，把脸埋在他带着淡淡野菜鸡蛋味的小身子上，心里默念：亲生的！亲生的！值了…值了…（才怪！还是好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