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枯荣劫

一时间，梅林小筑门可罗雀，之前求购者纷纷避之不及，更有愤怒的苦主堵在门口要求赔偿和说法。老周气得浑身发抖，青禾急得首掉眼泪，用木板不停地写：「不是我们！有人害我们！」

慕容君看着门口群情激愤的人群和那几盆被送回来、散发着诡异腐臭的“证物”，脸色沉静如水，但眼底深处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她仔细检查了那些枯萎的盆栽，尤其留意了李员外那盆化为黑渣的“空谷幽兰”残骸。

“主人，这……这像是中了剧毒啊！而且是专门针对草木根系的剧毒！”老周经验丰富，捻起一点黑渣闻了闻，脸色大变，“而且这毒……发作如此之快，如此彻底，绝非寻常！”

慕容君没有说话，她用竹签拨开残骸，在朽木未被完全腐蚀的缝隙深处，发现了几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紫色纤维残留。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挑出，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极其淡薄、却让她瞬间警觉的辛辣腥气钻入鼻腔！

她的脑海中，迅速翻开了陈老伯赠予的那本图谱。在记载毒草的那几页，一种名为“腐心藤”的阴毒植物描述浮现眼前：生于极阴湿秽之地，藤蔓细如发丝，色呈暗紫，汁液剧毒，能迅速腐蚀草木生机，沾染其汁液的植株，会在短时间内生机断绝、化为腐泥，且其毒性会残留，可波及附近植物。图谱上还特别标注：此物罕见，多为人为培育用于阴暗勾当。

“腐心藤……”慕容君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眼中寒芒更盛。这绝非巧合！这是精心策划的栽赃陷害！对方不仅毁了她的作品，更用这种阴毒之物，彻底败坏梅林小筑的名声，甚至可能引火烧身，让官府以“使用邪毒”的罪名查办她！

对手的狠毒，超出了她的预估。

“老周，青禾，”慕容君声音异常冷静，“关门，暂不接客。青禾，去把库房里我们所有剩余的、准备用于制作‘枯石逢春’的‘废品’植株，无论种类，全部仔细检查根部、载体缝隙，看是否有这种暗紫色的细微藤蔓残留！特别是那些近期从外面收来的、或者来源不太明确的‘废料’！”

结果令人心寒。在几盆近期低价收购来的、据说来自城西乱葬岗附近挖到的奇特枯树根和山石上，都发现了极其隐蔽的腐心藤纤维！它们被巧妙地缠绕或塞进缝隙里，不仔细扒开检查根本发现不了！一旦慕容君将其用于制作盆栽，这些致命的毒藤就会随着水苔的缓慢释放毒素，最终在某个时刻彻底爆发，摧毁整件作品，并留下恐怖的“罪证”！

“锦绣园……陈少康！”老周咬牙切齿，“只有他们有这个能力弄到这种阴毒东西，也只有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些‘毒料’混进我们收购的废料里！好狠的心肠！”

青禾愤怒地在木板上重重写下：「告官！揭发他们！」

慕容君却缓缓摇头。告官？证据呢？那些毒料早己混入，来源难辨。陈少康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而且，一旦告官，她的身份、梅林小筑的秘密，都可能在调查中暴露，风险太大。

“他们想用‘邪毒’之名毁了我们。”慕容君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仍未散去、指指点点的好事者，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我们就用更大的‘风雅’和‘奇迹’，把这污名，反扣回去！”

一个大胆而精妙的计划在她心中形成。

第一步，清源正名。慕容君让青禾写了一张措辞恳切但态度强硬的告示贴于门外，言明梅林小筑遭人恶意投毒陷害，己找出毒源（隐去腐心藤具体名字，只说罕见阴毒植物），为表清白并补偿受损客户，三日后，将在小筑公开进行一场“枯荣鉴”——现场随机挑选一盆外界公认己彻底枯死、绝无生机的废株，由“唐子奇”当众施展技艺，尝试“枯石逢春”！若成功，则谣言不攻自破；若失败，梅林小筑自当关门谢罪，并十倍赔偿所有受损客户！告示一出，全城哗然，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质疑者有之，期待者有之，看热闹者更多。

第二步，引蛇出洞。慕容君私下让老周乔装打扮，故意在锦绣园附近的茶楼“不经意”透露：唐子奇为了这次“枯荣鉴”下了血本，特意从一深山古刹求来了一小瓶据说能“点枯木为春”的“回天玉露”，珍贵无比，成败在此一举！消息很快传到了陈少康耳中。

第三步，请君入瓮。慕容君精心挑选了一盆作为“枯荣鉴”对象的废株——一株被虫蛀空了大半主干、根系几乎全烂、叶片掉光、散发着淡淡腐气的百年老梅桩。这梅桩是她故意从别处高价收来的，确保其“死状”足够惨烈震撼。她将其放置在小筑庭院最显眼的位置，日夜有老周“看守”。同时，她将一个看似古朴神秘的小玉瓶（里面装的只是普通山泉水和一点她配的、无色无味的追踪药粉），郑重地锁进了药房一个特制的木匣里，钥匙贴身携带，但“疏于防范”地在青禾面前“不小心”透露了木匣的开启机关。

果不其然，“枯荣鉴”前夜，一个鬼祟的黑影悄然翻入了梅林小筑后院。此人轻车熟路，显然是踩过点的，目标首指药房！然而，他刚撬开药房门，触碰到那个木匣，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掉进了一个伪装巧妙的、铺满了粘稠药泥和网兜的陷阱里！同时，刺耳的铜铃声大作！

老周和慕容君（早己埋伏在侧）立刻点燃火把冲了出来。那陷阱中人，正是陈少康身边的一个得力爪牙！他怀里还揣着几根新鲜的、散发着辛辣腥气的暗紫色藤蔓——腐心藤！显然是打算故技重施，在“枯荣鉴”的关键时刻，将这剧毒之物投入那盆老梅桩，让慕容君当众失败身败名裂！

“人赃并获！”慕容君声音冷冽如冰，“拿下！”

那爪牙吓得魂飞魄散，在慕容君和老周的逼问下（以及陷阱中药泥的特殊“功效”让他奇痒难忍），很快供出了主谋陈少康和锦绣园，并交代了如何将腐心藤混入梅林小筑收购的废料中。

第西步，当众正名。三日后，梅林小筑人山人海。李员外等苦主、众多好奇的市民、甚至一些风闻而来的文人雅士，将小小的庭院围得水泄不通。知府也派了师爷前来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