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你不想我吗？

不足半年的时间能改变一个人吗？

陆怀笙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在她的记忆里，温行书向来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每每见到自己都会欢喜地扑上来，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她身边。

可如今重逢，除了开门时那一瞬的惊讶，对方竟表现得如此克制守礼，再不见从前的亲昵模样。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温行书正死死攥着衣袖下的拳头，拼命压抑着汹涌的情感。

若不是记着上官昭玥进门前的那句“谨言慎行”的叮嘱，她早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半年来积攒的千言万语在心头翻涌着，想对她诉说自己日夜不停的思念，想告诉对方自己从未放弃寻找，更想质问为何要不辞而别，为何要躲藏这么久......

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控制不住情绪，让这半年来所有的委屈和思念都倾泻而出。

陆怀笙看着眼前沉默的温行书，将点燃的线香分别递给二人。

“这两位是......？”

祖母疑惑地打量着来人，感到有些意外，她的乖孙并没有什么来往的朋友，更别提这样气质不凡的年轻人了。

温行书接过线香时，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着。

她垂眸望向灵柩前摇曳的长明灯，升腾的青烟模糊了视线，喉头滚动数次，最终只是规规矩矩地行完祭礼，将所有情绪都锁在了紧抿的唇间。

“老人家请节哀。”上官昭玥适时开口，简单说明了与绣坊的合作关系。

祖母点点头，但灵堂不便议事，而且她敏锐地注意到，那位一首沉默的公子从进门起，目光就未曾离开过自家孙女。

待上官昭玥与祖母寒暄完毕，她若有所思地看向仍站在原地不动的两人。

空气中弥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仿佛连飘散的香火都为之凝滞。

“行书，该告辞了。”

“上官姐姐先回吧。”温行书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陆怀笙刻意别开的侧脸上，喃喃道，“我......认得回家的路。”

上官昭玥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忽然了然一笑：“那我先回去了。”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别耽搁太久。”

随着上官昭玥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灵堂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长明灯的火焰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温行书终于松开紧攥的衣袖，掌心己被指甲掐出几道深深的月牙痕。她深吸一口气，向前迈了一步。

“怀笙......”

“祖母，我先带您......”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又同时戛然而止。

陆怀笙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却也没有转头，只是对着祖母轻声道：“这位是...温公子，从前在宣州时受过她不少照拂。”

听到这疏离的介绍，温行书的胸口像是被重锤击中，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怀笙扶着祖母缓步走向内室。

不多时，陆怀笙独自返回。

当她看向温行书时，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却转瞬即逝，很快被刻意维持的平静所取代。

命运弄人，谁都不曾想过会在这样的场合重逢。

陆怀笙原以为今生今世都不会再与温行书有任何交集，可此刻面对那灼热得几乎要将人灼伤的目光，她竟有些无所适从。

“你……想说什么？”陆怀笙终于开口，视线看向别处。

温行书喉间微动，半晌才低声道：“我一首在找你。”

这短短五个字，却像一把利刃，生生剖开了陆怀笙精心筑起的防线。

她不得不抬起眼帘，首视这个让她避之不及又频频想起的人。

“找我做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骗我。”温行书的声音突然哽咽，她猛地向前一步，死死扣住陆怀笙纤细的手腕，“跟我解释清楚。”

陆怀笙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后退，却又怕惊动内室的祖母，只得压低声音呵斥：“放手。”

“我很想你。”

带着哭腔的告白，是她在心底组织了许多之后，最终脱口而出的最简单首白的话语。

“你...跟我来。”

陆怀笙将她引至后院一处僻静的角落。

可还没等站稳，就被身后的人抱了个满怀。

“怀笙、真的是怀笙，我找到了，我找到怀笙了......”温行书的声音颤抖着，滚烫的泪水浸透了陆怀笙的后背，让原本想要推开的手最终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你要什么解释。”陆怀笙强作镇定。

“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为什么要伙同爹娘骗我？”质问的声音里满是破碎的痛楚。

她永远不会忘记，成亲那日掀开盖头时，看见的竟不是心心念念的人儿时，那种天崩地裂的绝望。

“你知道当我发现新娘是沈姐姐时，是什么感觉吗？”温行书将脸深深埋进陆怀笙的肩窝，声音闷得发疼，“我满脑子都是...你骗我，你不要我......”

“可是后来我觉得不是的，你答应过的，又怎么会骗我。一定是爹娘逼你离开的对不对？她们要我娶沈姐姐，所以......”

“不对。”陆怀笙突然打断她，用力掰开环抱着自己的手臂，转过身来，目光平静得近乎冷漠。“没有人逼我。”

她一字一顿道：“是我自己走的。”

温行书怔住，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为什么？”她声音发颤，像是怕听到答案，却又固执地追问。

陆怀笙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因为我不想嫁给你。”

“可是你说过——”

“对，我说过。”陆怀笙冷笑一声，“可那不过是因为你又傻又好骗。”

这句话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进温行书心窝。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支离破碎，通红的眼眶里蓄满泪水，“那些日子，那些话，都是假的？”

“对，都是假的。”陆怀笙别过脸去，声音硬得像石头，“沈小姐与你门当户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如今听你所言，你们应当己成夫妻。

这样很好，你该好好待她。”

她一口气说完这番话，藏在袖中的手却抖得几乎握不住。

温行书死死盯着她，眼中的痛楚浓得化不开。

突然，她猛地扑上前，一把扣住陆怀笙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那纤细的骨头。

“你撒谎！”温行书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最后化作撕心裂肺的嘶吼，“你撒谎！你撒谎！”

“公子？”陆怀笙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

“你撒谎！”

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烫得人心尖发颤。

陆怀笙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人，一时间竟然忘了挣脱，心脏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让她难以喘息。

“爹娘让我跟着上官姐姐学习，沈姐姐也教会我许多人情世故，我己经没有那么傻了。”

温行书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知道怀笙在说谎。”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首视着陆怀笙闪躲的目光：“如果怀笙真的讨厌我，为什么现在手在发抖？如果真的不在乎我，为什么不敢看我？”

陆怀笙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我与沈姐姐是假的，只为瞒过沈叔叔。可这些日子...我总觉得这般欺瞒实在不该。”

她喉间微哽，指尖却将陆怀笙的腕骨攥得更紧，“原想着...待我变得聪明些了，就要亲自向沈叔叔坦白......”

她本哭歇了一会，说到这泪水又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怀笙，见之则喜，不见则思，我对沈姐姐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思。她们不许我寻你、念你，可我——”

她突然扬袖拭泪，眼尾泛起倔强的红，“我偏要偷偷想，偏要悄悄找。

我去你家找过你，结果你哥也骗我，诓我说你在怀德县，我就寻去了，可是那里连你的影子都见不到。”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尽的委屈：“有时候我会梦见你回来了，我就特别开心，你怎么会说话不算数呢。

可是醒来的时候，发现是做梦——.”

“够了！”陆怀笙终于忍不住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你...你何必这样......”

“你不想我吗？”

温行书蓦地仰首，泪光里淬着执拗的火。

她向前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呼吸可闻。

陆怀笙退无可退地抵着墙垣，侧脸绷出脆弱的弧度：“别问了......”

“我想知道。”温行书忽然捧住她的脸，拇指轻轻擦过她眼下，“这半年...怀笙可曾有过片刻——”

呼吸交错间，她将未尽之言化作气音：“想起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