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贪心的人

【若我沈家出现此等孽障，定要活活打死！】

温员外坐在回家的马车上，回忆着沈崇生那句狠厉的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现在是温家有意坦白，但沈崇生那副择人而噬的狰狞模样，却让温员外彻底陷入了两难。

他太了解这个兄弟了，说的话绝不只是虚张声势的恫吓。

若此刻道出真相，不仅温行书性命堪忧，怕是连沈新词也要遭殃。

“造孽啊！”他烦躁地捶打着自己的大腿，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马车一个颠簸，震得他心口发疼。

一到府邸，他就急匆匆地往书房走去，连管家递上的热茶都顾不上接。

“夫人呐，怎么办啊！”

他扑到孙夫人怀里，像个孩子般无助地呜咽起来。

这般失态的模样，即便不待明言，孙夫人也即刻会意，与沈崇生坦白这条路，是彻底行不通了。

“怎么办？”

“昭玥可还在府中？”

“自是在的，让我留住了。”

孙夫人思索片刻，“让大宝跟着昭玥去润州如何？既己完婚，该是大宝立业的时候，远离崇生视线，反倒多分安稳。”

温员外猛地首起身子，泪汪汪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你是说......让大宝跟着昭玥远走？这新词能同意吗？新婚燕尔的.......”

“事关大宝，新词自然会明白轻重。”孙夫人抚着丈夫颤抖的背脊，声音虽轻却字字千钧，

“那孩子向来最识大体，只是我们温家这辈子......”

话到此处突然哽咽，支离破碎的良心不断在提醒，她们欠沈新词的是这辈子也还不完了。

***

在怀德县的最后一天，温行书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陆大壮这些时日给她的关于陆怀笙的消息，无一例外都是假的。

她倚靠在客栈二楼的栏杆上，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抬起手重重捶打自己的脑袋。

“叫你这毛病好不了！叫你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她咬着牙低声咒骂，语气里满是自我厌弃。

沈新词在客房内与巧儿、春花交代完明日返程事宜，推门而出时，恰好撞见温行书这副自轻自贱的模样。

“行书！”她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温行书正要落下的手腕，“你这是做什么？”

温行书抬起泪眼，声音哽咽：“沈姐姐，我是不是...特别蠢笨？特别惹人厌烦？”

她眼眶通红，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哭腔。

沈新词心头一揪，不由分说将她揽入怀中，轻抚她单薄的背脊：“莫要胡说。”

温行书紧紧攥着她的衣袖，泪水浸湿了衣料：“可你们都骗我...怀笙也骗我！

她说过的那些话，全是假的！

我竟还傻乎乎地信了，日日盼着她也能喜欢我...”

话音戛然而止，化作一声呜咽，“可她走了...扔下我，不要我...”

那些被她深埋心底的思念，终究决堤而出。

沈新词抚慰的动作突然僵住，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温行书察觉到异样，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却见沈新词面色惨白，唇瓣不住地哆嗦。

“沈姐姐？你怎么......”

话音未落，沈新词突然一把推开她，踉跄着退到墙边。

那双惯常温柔似水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竟闪过一丝令人心惊的戾气。

转瞬即逝的异样让温行书怔在原地，几乎要怀疑是自己哭花了眼。

“我没事，我没事。”

她在最快的时间里调整好情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指尖仍死死掐着掌心。

“行书，你不要多想，大家都是喜欢你的。”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温行书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沈新词己转身快步离去，背影僵硬得近乎仓皇。

春花和巧儿正在收拾行李，见她又突然回来了，还以为落下什么，正要开口问，却见她把门一关，双腿便失了力气，整个人顺着门板滑坐在地。

“小姐！”

巧儿见状大惊，慌忙丢下手中的衣物扑过去。

沈新词却只是死死攥着胸前的衣襟，指节泛白，呼吸急促得像是溺水之人。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巧儿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伸手去扶她，却被一把推开。

春花也慌了神，跪在一旁手足无措：“要不要请大夫？”

沈新词摇摇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不必...让我...静一静...”

她蜷缩在门边，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

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温行书方才的话——“她说过的那些话，全是假的！我竟还傻乎乎地信了，日日盼着她也能喜欢我...”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剜得她鲜血淋漓。

巧儿和春花对视一眼，都不敢再出声，自觉退了出去。

“姑爷，您可是欺负小姐了？”巧儿刚踏出门槛便撞见了温行书，一时情急竟忘了主仆之别，脱口而出便是质问。

温行书闻言一怔，随即摇头：“沈姐姐怎么了？”

“你这人，公子怎会欺负少夫人，说话也不经思量！”春花对巧儿的态度颇为不满。

“哼，若不是姑爷做了什么，小姐怎会——”

巧儿的话音未落，房门突然被拉开。

沈新词己整理好仪容立于门前，除却眼尾尚余一抹嫣红，几乎看不出方才的失态。

“莫要争执。”她轻声说道，朝温行书招了招手，“行书，随我进来。”

温行书忐忑地跟随入内。

房门甫一合上，沈新词便转过身来，那双惯常温柔似水的眼眸此刻却盈满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行书。”沈新词深吸一口气，“你先前不是问过，孩子是如何来的么？”

温行书乖巧点头。

沈新词似下了极大的决心，声音轻若蚊呐：“那今日...我便教你。”

她缓步走向绣床，温行书仍站在原地，忽觉心头没来由地发慌。

待沈新词再度转身，衣襟己微微敞开，露出一截雪白的颈项。

她的指尖轻颤着搭在腰带上，语带微颤：“你...过来。”

温行书如受蛊惑般向前一步，却又猛地顿住。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新词——眼尾染霞，眸光潋滟，整个人都透着一种陌生的、危险的艳丽。

“沈姐姐...”她无措地绞着手指，“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沈新词忽而轻笑，笑意中带着几分凄然：“你没错，错的是我。”

腰带随着她的话音缓缓滑落，外衫也随即如蝶翼般滑落在地，“是我太贪心，明知你是女子，却还是...”

话未说完，温行书突然冲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少女的怀抱温暖而笨拙，带着青涩的颤抖：“沈姐姐别难过，天寒地冻的，该好好穿着衣裳才是！”

沈新词身形一僵，继而苦笑出声。

她轻抚着温行书柔软的发丝，似是被这句话点醒，声音轻得像叹息：“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