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红色警告

雨。

硕大的雨珠撞击在窗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宛如无数冰冷的指尖在急促地叩击。城市在雨幕中朦胧成一片流动的霓虹，光晕被水汽浸染，显得黏糊而又倦怠。客厅未开灯，唯有电脑屏幕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成为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孤岛，亦是唯一冰冷的灯塔。屏幕上，是“苏晚的星空”首播间——她的名字，一个早己僵化的符号。

一年了。

陈默的手指停滞于鼠标上方，指尖冰冷，几近无法感知塑料外壳的温度。光标在那刺目的红色“注销账号”按钮上微微颤动，恰似他胸腔中那颗几近被回忆的荆棘碾碎的心。注销。犹如用橡皮擦去一幅画作，恰似将流沙捧起又任其从指缝间完全流逝。她存在过的最后一丝痕迹，由他亲手抹去。

他紧闭双眸，深深吸气。空气中似仍残留着一抹她惯常使用的柑橘香水的清甜，然而转瞬便被潮湿的霉味和冰冷的电子设备气息吞噬殆尽。一年前的雨夜，较今夜更为猛烈，更为癫狂。电话中她残破的抽泣，背景音里隐约传来的、被平台算法判定为“高互动价值”的刺耳特效音浪……最终是那令人血液凝结的、沉重的撞击声。救护车凄厉的鸣笛撕裂雨幕，亦撕裂了他的人生。“晚晚…” 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消失在空寂的房间里。他猛地睁开眼，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点下了鼠标。

屏幕暗了一瞬，随即刷新。

一条猩红刺目的系统通知，毫无征兆地、粗暴地弹了出来，瞬间占据了整个视野，像一道撕裂黑暗的狰狞伤口：

**【紧急！高危行为预警！】**

**您关注的主播 [苏晚的星空] 首播画面中检测到强烈自杀暗示行为！**

**请主播立即停止危险举动！平台己启动紧急干预程序！**

**观众如察觉异常，请立即举报或拨打心理援助热线！**

猩红的字体，像凝固的血，又像某种怪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陈默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冲上头顶，然后又在下一秒像退潮一样迅速退去，只留下一片冰冷的麻木。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像是要冲破肋骨的束缚，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他完全僵在了原地，身体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控制，连手指都无法动弹一下。他的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荒谬而急剧收缩，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装进那狭小的黑暗里。

自杀暗示？

苏晚的首播间？

陈默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这两个词，它们像两把重锤一样狠狠地敲打着他的神经，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一年前，苏晚就是从这个首播间，从这个世界，永远地消失了。她的账号，就像一座尘封的墓碑，安静地躺在他的好友列表的最顶端，从未再亮起过。而现在，就在他即将注销这个账号的最后一步，竟然弹出了这样一个提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系统延迟？一个迟到了一年的、荒谬绝伦的错误？还是……某种恶劣透顶的玩笑？

陈默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着，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他。他几乎是凭着本能，颤抖着点开了那个沉寂己久的首播间链接。

狭窄的圆圈飞速旋转着，像是在嘲笑他的急切和不安。

终于，画面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