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遗愿

另一头苏碧海微笑地看着老爷爷大口大口吃面条，因为她说只要吃完面条就能见到阿秀，老爷爷吃得相当卖力。

苏碧海心里急的呀，时不时朝院子里看一眼。

「这个晏川君行不行啊？找个鬼这么慢。」

眼看着老爷爷的面碗快见底了，苏碧海琢磨着要不要分身去幽冥司亲自找晏川君一趟。

倏地，瞥见屋外的梧桐树下，有个身影若隐若现。

这位应该就是老爷爷的老伴阿秀吧？！

苏碧海也不确定，只祈祷着晏川君办事能靠谱。

“爷爷，您看，谁来了？”

老爷爷刚好喝完最后一口汤，他缓慢地放下碗，怯生生地转过身沿着苏碧海所指地方向看过去。

“阿秀？”老爷爷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阿秀，是你吗？”

苏碧海没有跟上去，倚着门边，静静地看着。

“阿秀，我是福瑞啊，我回来了。”

梧桐树下的女人回身，她还是少女的模样。

苏碧海一惊，暗道：这老爷爷不会寻了阿秀大半辈子吧？！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我就知道。”青葱的少女拥上去，靠在老爷爷的肩头哭泣。

如老爷爷所说的，阿秀有着两条黑亮的及腰麻花辫，上身和鞋子都是红色碎花的纹样，鞋面的布料可能是用衣服剩余的布料裁制的。

老爷爷掏出珍藏在口袋里的红头花，一层一层的拨开。

时隔多年，他终于能亲手将这朵头花戴在爱人的头上。

“宋福瑞年轻时是一个世家大少爷，阿秀是父亲世交好友的女儿……”

晏川君现身，走到苏碧海身边。

“后来呢？怎么分开了？”苏碧海问。

他们的故事距今己跨越了半个世纪之久。

58年前，宋福瑞被家里长辈安排要出国读书，只能与阿秀约定等他回来再举办婚礼，风风光光地把她娶回家。

宋福瑞这一走就走了五年之久，他不知道两家人因为生意上的意见不合生出了许多矛盾，也因此他们两家人分道扬镳。

阿秀的父母决定给她重新找一户人家婚配，但固执的阿秀并不愿意，一心要等宋福瑞回来。

阿秀不断地与家人抗争，想要争取婚姻自由的权利，可惜事与愿违。

她生在那个被传统礼教束缚的年代，女性的婚姻从不由己。

就在她被迫出嫁的前一晚，阿秀从家里逃出来。

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脱离了家庭庇护一边流浪一边寻找宋家人寻求帮助。

但阿秀不知道，宋家早就举家搬迁，出国了。

宋福瑞得知阿秀的事情，同样不顾家人反对要回国找阿秀。

他不知道的是，逃离家的阿秀为了躲避家人的寻找，躲入深山，最后被野兽咬死，什么都没留下。

而宋福瑞找遍这个京市都没有寻到阿秀的下落，整个人像得了失心疯似的，最终不顾家人反对，独自留在华夏。

一个天之骄子就此流浪街头，靠打零工为生，尽管如此，宋福瑞也没有放弃寻找阿秀的下落。

而阿秀也是个固执的鬼，为了坚守与宋福瑞之间的承诺，无论冥差如何劝解，始终不愿意渡过忘川。

终日徘徊在忘川河边，挨个寻问渡河的亡魂，有没有见过宋福瑞。

两个有情人，就这样阴错阳差，造化弄人啊。

“这就是他们的故事。”

呜呜呜……

汤圆蹲在苏碧海脚边，两只前爪抱住她的小腿肚放声大哭起来。

苏碧海低头问道：“不就烧了你一截尾巴嘛，大不了我让毛再长回来就是了。你哭啥哭啊？”

“老爷爷和阿秀的爱情太感人了！呜呜呜……”

额……

晏川君忍俊不禁。

“没想到我们昆仑的小白泽，堂堂的上古神兽，竟如此多愁善感啊！~”

“闭嘴！晏老鬼。老子跟你祖宗是一辈，你个小屁孩，怎么跟我说话的？！”

晏川君手动闭麦。

梧桐树下，老爷爷苏瑞福和阿秀手拉着手，就这么看着对方，一句话都不说。

苏碧海想到了人间的一句诗词：「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他们的爱情很感人，可苏碧海仍旧有些不理解宋福瑞的选择。

她觉得宋福瑞这一生本应该可以活得很精彩……

“时辰不早了，我该带他们回幽冥司了。”

晏川君无意打破这美好的重逢，只不过公务在身，必须得走了。

“他们？”苏碧海疑惑，“老爷爷的寿限到了？”

“嗯~就是今夜丑时三刻。”

苏碧海闷哼一声，没说什么。

“走吧，想必老爷爷了无遗憾了。”

晏川君摊开掌心，苏福瑞和阿秀的魂魄化作两团半透明的白雾，飘到手心中。

与此同时，老爷爷灵魂脱壳的躯体，像一摊泥水，倒在地上。

这一刻，苏碧海心中隐隐的感到很失落，只觉得自己的心也空了。

“老爷爷终身未娶，没有后人，你好事做到底就地火化了吧。”

“好~”晏川君竖起手指，指尖燃起一簇幽蓝的火焰，咻地飞出，点燃了老爷爷的遗体。

事情办完后，晏川君带着两人的魂魄离开了。

小院里一下子恢复了寂静。

哎呀！~苏碧海一拍脑门，忘了还有个鬼。

罗明安静地趴在桌子上，不像死了，倒像是睡着一般。

可能他真的三天三夜没睡觉了吧。

且让他睡吧，等寅时闭店的时候，再召唤冥差将他送走。

老爷爷的遗体经过幽冥业火的焚烧，什么都没剩下，骨灰也没有。

凡人的生命短暂，能名垂千史固然好，绝大多数身死即消，世间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最怕的是，你死了，爱你的人还活着。

那他们又将如何度过漫漫岁月？！

想到这，苏碧海打了个响指，叫醒罗明。

问他：“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妈妈。”罗明说。

“你想跟妈妈说什么？我可以帮你传话。”

“我想让妈妈过上好日子，不用再出门干苦工。我有钱了，可以带她去全世界旅行，带她去品尝各地的美食……”

苏碧海犯了难，“你死了，你妈妈知道的话肯定也是生不如死，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俩都安心呢？”

“这还不简单。”汤圆说。

“你有办法？”

汤圆瞅了一眼自己烧秃噜的尾巴，苏碧海稍动手指，尾巴恢复得和之前一模一样。

嘿嘿嘿……

汤圆跳到桌子上，蹲在她和罗明中间，说道：“人间不是有头七回魂夜之说嘛，你拖延一下冥差，让他俩见一面不就完了。”

有道理！

以罗明的执念，如不能与妈妈好好告别，肯定会滞留人间不走的。

换作以前呢，苏碧海是不想管闲事的，谁叫她今天正好跟晏川君签了契约，答应帮他渡化众生呢。

第一单，就从罗明开始。

苏碧海摊开手心，将罗明的魂魄收入掌心。

等着七天之后带他去见妈妈。

胡同里两个新来的冥差，躲在几十米开外。相互推搡着，谁都不肯带头去收魂。

“我不去，你去吧。”

“我也不去，那个姑奶奶我可不敢惹。听说咱们的上一任被修理得特别惨。”

两个冥差身子一抖，暗戳戳地商量：“要不……就……”

“假装没有这个魂魄？！”

“对！反正其他冥差也没少偷懒，人间一大堆孤魂都没收。”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走吧。别让这姑奶奶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