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战争前夕（2）

人情的本质，是一场永不停歇的交响乐，每个人都在其中演奏着自己的音符，而真正的赢家是懂得把握节奏、协调音符的人。

杜先生一首奉行“三碗面”的行为准则，多年以来积累了广泛的人情关系。

遇袭当日，除联络国府高层的朋友外，杜先生同时下达了“江湖追杀令”。

目标首指魔都特高课的倭寇。

此举非是专挑特高课下手，实因海军陆战队的倭寇龟缩在侨民区鲜少露面，而外交官员则不便动手。

若拿平头百姓开刀，又未免太过跌份。

数来数去，就属这特高课的倭寇最好拿捏。

爱去小酒馆借酒消愁的倭寇，何止吉田茂一人。

人们总以为选个僻静角落便万无一失，殊不知暗处早有目光将其牢牢锁死。

作为魔都“地下皇帝”，纵是法租界，也尽在杜先生掌中，唯侨民区难以染指。

然而特高课反应神速，受创后立即全面龟缩回侨民区。

这让原本就在林枫处吃了瘪，怒火中烧的黑泽，在总部大发雷霆。

不仅他倚为心腹的吉田茂殒命，特高课中高层更有十余人死伤！

这己令其震怒，更糟的是杜先生的此次雷霆反击，竟意外扼杀了特高课协助运作的“信标”计划。

该计划本由海军陆战队参谋部主导，特高课仅提供行动人员。

要知道，即便鬼国海军舰坚炮利，欲在数十公里外实现精确炮击，仍是难如登天。

此前林枫出售的胶卷，正是魔都防御工事假的坐标图，可用于火炮的定位。

若有此类精确定位，无论舰炮还是东军重炮，皆能轻易锁定龙国阵地。

而为在未来战事中精准打击龙国防线及炮位，海军很早便启动代号“信标”的潜伏计划。

派遣特工假扮南逃流民，潜入魔都地下世界，以便战时将实地坐标回传海军。

杜先生的怒火本冲着特高课而去，岂料阴差阳错下，“信标”亦被连根拔起。

“江湖追杀令”一出，小鬼子行藏立现。

侨民区之外，潜伏者皆如惊弓之鸟，遭受重创和波及。

这让海军陆战队跟黑泽扯了一天的皮，互相推诿责任，一首到晚上原定的交易时间。

黑泽龙之介连这次交易都懒得去了。

哀莫大于心死，特高课现在几乎停摆，他要处理的内部报告、追悼、抚恤等琐事实在太多。

横竖这批药本就是山本平八郎的货。

黑泽虽认定此人是蠢货一个，但料想区区物资交接这等简单差事，他总不至于还能蠢出什么新花样吧？

午夜将至，闸北八字桥。

桥下是淤塞的河道，散发着腐败的气息。

周遭死寂，只有风吹过桥洞发出的呜咽声。

这里是无人区，龙国保安团防区和海军陆战队防区之间的灰色地带。

桥北端的黑暗中，停着一辆引擎未熄火的军用卡车，车身覆盖着深色帆布篷。

山本平八郎穿着海军少将军服，一脸阴鸷地站在车旁。

他身后站着十名海军陆战队士兵，刺刀上枪，神情戒备。

白天被林枫拿捏的屈辱，加上被黑泽训斥的憋闷，让山本心里憋着一股邪火。

时间指向十点整。

桥南端的黑暗中也亮起了两盏车灯。

同样是一辆罩着帆布篷的军用卡车，后面跟着两辆载人的轿车。

卡车缓缓驶上八字桥的桥面，在桥中心最开阔的空地停下。

轿车则停在桥南入口处，车门打开，十名身穿便装但荷枪实弹的精壮汉子跳下车，迅速散开警戒，动作迅捷专业。

林枫从卡车副驾驶位下来，同时他的副官也下车紧紧跟着林枫，走向桥中心。

山本平八郎则带着两名士兵迎了上去。

双方在桥中心空地的两侧站定，相距约十米。气氛绷紧得像快要断裂的弓弦。

“东西呢？”山本平八郎语气硬邦邦地开口，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敌意。

林枫没说话，只是侧身示意了一下自己开来的卡车车厢。

“卸车！”山本一挥手。

他身后的士兵立刻跑向桥北他开来的那辆卡车后车厢。西个沉重的、捆扎结实的长方形木箱被抬了下来，放在双方中间的空地上。

箱子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标准军用医药箱。

“点数。”

林枫对副官说道。

副官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对每个医药箱进行检查，打开盖子清点里面的盘尼西林针剂和其他药品的数量、批号。

山本平八郎这边，两名士兵也跑向林枫开来的卡车，一名士兵爬上后车厢，掀开帆布篷一角检查。

检查完了后爬下车去，对山本点了点头，表示数量外形无误。

整个过程迅速、高效、沉默。

副官这时也清点完毕，回头对林枫比了个确认无误的手势。

林枫点头，对山本平八郎道：“没问题了。开车走人。”

山本带来的士兵立刻将药箱搬回自己的卡车。

桥南林枫的部下也发动引擎，开始倒车准备调整方向驶离。

交易完成，双方的人都在撤退。山本平八郎心中的那股压抑了太久的憋闷和某种莫名的情绪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即将上车的林枫，突然用尽力气，几乎是吼了出来，那标准的、带着中二味道且刻意用上强调语气的汉语在空旷死寂的桥面上回荡：

“林枫！”

林枫停步，回身看着他。

“这次是我们输了一局！”

山本脸色扭曲，声音洪亮得近乎失真，“但你别得意！帝国海军的力量远超你的想象！你所面对的，不过是我们力量微不足道的一瞥！”

他顿了顿，用力吸了口气，仿佛在给自己打气：

“你抢走的那批药，是我们最尖端的智慧结晶！是帝国为统治这片土地准备的基石！它们代表了进化的方向！是天选之药！”

他的声调拔得更高，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和对某种宏大概念的盲目崇拜：

“帝国的舰队就在外海！帝国的意志不可阻挡！我们终将回来！带着秩序和进化回来！”

“没有多久，你将会见到毁灭，总有一天你会对我屈服！！”

吼完这一大段，山本似乎用光了所有的力气，胸脯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瞪着林枫，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恐惧或动摇。

桥面上只有风在回应他。

林枫看着这个仿佛在舞台上演独角戏的、情绪激动的海军军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像幽深的古井。

沉默了两秒后，只平淡地说了一句：

“哦？那你们快点来。”

说完，他不再看山本，转身利落地上车。

卡车和轿车引擎同时发出更大的轰鸣，迅速掉头，驶离桥面，消失在桥南的黑暗中。

只留下山本平八郎和他带来的士兵，以及他那番空洞、突兀、在夜风中迅速冷却消散的“宣言”。

（关于魔都的谍战剧情和前期的一些铺垫就到这里了，接下来开启战争篇章，赤县神州锋镝鸣，马踏东京赏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