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初入妇产科

第二天，林岚去了妇产科“报到”。

穿过那扇几十年如一日的雕花铁门，看到门诊大楼前那棵熟悉的巨大银杏树，林岚的脚步微微一顿。

当穿来这里前她还是医学生的时候，每到秋天她最喜欢站到这里看满树金黄。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刻在她的灵魂里。

如今，当她以穿书者的身份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心中升起一种近乎荒诞的宿命感。

她先去找了梁老提到的陈慧芳主任。

陈主任恰巧出差去了，由科里负责带教的主治医师孙佩芳统一安排。

不巧的是，林岚到时，己经有人先找了孙陪芳。

就是林岚的舍友，她这才知道她的名字，江月。

孙佩芳西十岁上下，表情严肃，眼神犀利，习惯性地抿着嘴唇。

孙佩芳将江月安排去观摩手术，到了林岚时，她瞥了一眼她，语气冷淡而公式化，“你去三号诊室跟诊，负责病史采集。记住，我们妇产科的工作，容不得半点马虎。”

江月闻言得意地看了一眼林岚。

谁不想观摩手术呢？问诊，傻子都会！

林岚却毫不在意，还有什么比采集病史更能快速全面地接触到丰富的第一手病例呢？

这可是她了解这个时代医疗水平和病患情况的最好机会。

“好的，没问题的孙老师。”

她的爽快让孙佩芳微微有些意外。

林岚跟江月各就各位，林岚在三号诊室门口坐下，熟练地拿着血压计和病历本。“下一位，王秀梅！”

一对夫妻走了过来，孕妇王秀梅面色蜡黄，神情紧张，丈夫在一旁小心搀扶。

林岚看了一眼她的病历，推算目前的孕周30周左右，只是孕妇面色晦暗，眼白微黄，皮肤有明显抓痕，典型的“肝病面容”。

“您好，量一下血压。”林岚不动声色绑好袖带。

测完血压，林岚替王秀梅整理衣服时，随意问道：“你最近晚上睡觉有没有身上很痒，特别是肚皮和手脚心？”

一句话，让王秀梅夫妇瞬间瞪大了眼睛。

“大夫！您怎么知道？我痒得快受不了了！看了好几家都说是怀孕皮肤过敏，让我涂雪花膏，可一点用都没有！”

林岚心中了然。

她一边记录着血压、心率，一边措辞。

这个病是妊娠期肝内胆汁淤积症，在后世很容易诊断出来，但在这个年代极易被误诊漏诊，并且极易造成胎死宫内！

但她现在身份只是一个实习生。

首接冲进诊室对快退休的老主任说“查查胆汁酸吧，您别漏诊了一个致命的产科并发症”——不现实。

找孙佩芳吗？

也不太可能。

林岚灵机一动，将视线落在孕妇丈夫身上。

“大哥，”她语气诚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教你怎么说，你拿着这个本子进去，首接找到赵医生，告诉她‘医生，我爱人痒得实在太厉害了，我们不放心，能不能麻烦您给开个化验单，我们要求查一下肝功能和总胆汁酸？’”

这个年代，很少有医生会拒绝病人加做检查的请求。

男人他用力点了点头，接过本子，像是接过了救命的稻草。

林岚看着他进诊室的背影，缓缓松了一口气。

“下一位，李淑芬。”

处理完这个插曲，她继续给后面的病人量血压、写病历，时不时关注一下诊室里的情况。

虽然她让家属那么说，但万一是个固执的医生，或是病人家属自己先打了退堂鼓，林岚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王秀梅的丈夫扶着她走了出来。

男人快走到了林岚面前，脸上的表情诚恳，语气感激：“小大夫，谢谢你！赵大夫给开了单子，我们这就去抽血！”

林岚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她点了点头道：“快去吧，结果出来了赶紧拿回来。”

一上午的时间，林岚都有条不紊的忙碌中度过。

江月跟着观摩了两台手术，路过门诊时趾高气昂，尤其看到林岚还在门口干着“杂活”，嘴角嘲讽的笑意越发明显了。

林岚没空理她。

临近下班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走廊那头传来。

王秀梅的丈夫举着一张化验单，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大夫！小大夫！结果出来了！”

他把化验单递到林岚手里，手抖得厉害。

林岚瞳孔微微一缩。

总胆汁酸数值，超过正常值上限的三倍以上。

“这……这上头的箭头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很严重？”男人颤着声问。

“你别急，”林岚站起身，拿着化验单，“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医生。”

就在这时，三号诊室里的赵医生也走了出来，大概是听到了动静。他看到化验单上的数值，整个人都愣住了，扶着门框，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来联系孙主任……”

不多久，孙佩芳冷着脸走了过来，她刚从一台高难度手术上下来，眉宇间还带着疲惫。

“孙主任……”赵医生把化验单递了过去，声音有些发虚。

孙佩芳接过单子，只看了一眼，她那疲惫的眼神瞬间不见了！

她知道这个数值意味着什么。

“这是哪个病人的？！”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是……是在三号诊室就诊的孕妇王秀梅。”

“谁让你们查这个的？”孙佩芳的目光如探照灯一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整个走廊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顶着所有人有如实质的目光，林岚迎向孙佩芳，语气平静地陈述事实，不卑不亢：“孙医生，病人家属说病人瘙痒严重，不放心，主动要求加查肝功和胆汁酸。”

但孙佩芳怎么可能被这种话术糊弄过去，她盯着林岚，一字一句地问：“一个普通的孕妇家属，怎么会知道‘胆汁酸’这个词？你最好跟我说实话。”

林岚沉默了两秒后抬头，声音清晰而沉稳：“病人的瘙痒没有伴随皮疹，不符合妊娠期荨麻疹的特征。加之她的巩膜有轻度黄染，符合教科书上描述的一些肝胆系统疾病的特征。我以前在书上看到过国外关于‘妊娠期原因不明性瘙痒’的病例研究，其中提到了胆汁酸和胎儿宫内窘迫的关联性。所以当家属不放心的时候，我……我就想到了这个。”

她的话说完，整个走廊鸦雀无声。

教科书？

国外病例研究？

尤其这些词还是从一个实习生嘴里说出来。

赵医生听得一愣一愣的，江月更是张大了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林岚。

孙佩芳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眼神里的冰霜却在悄然融化。

没有什么比一个被挽救回来的、危在旦夕的诊断更有说服力。

她收回目光，立刻转身，对着身后的护士道：“立刻通知病房备床，病人马上住院！”

“地塞米松促胎肺成熟，准备持续胎心监护！”

“赵医生，你负责和家属沟通病情，告知风险，必须让他们知道，我们是在和死神抢时间！”

她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整个科室因为她的一声令下瞬间高速运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