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苏晴雪的一计

地上是痛哭流涕、全盘招供的张桂芳，苏晴雪面如死灰，也离瘫坐在地不远了。

泵房内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张桂芳的证词如同铁索，死死地缠向了苏晴雪的咽喉。赵科长一挥手，保卫科的干事己经上前，冰冷的手铐眼看就要锁上她纤细的手腕。

这一刻，恐惧攫住了苏晴雪的整个灵魂。她重生一世，不是为了沦为阶下囚！她不甘心！她绝不甘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被她遗忘在记忆深处的、来自上辈子的信息，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的脑海！

陆锦洲固然是潜力无限的巨富，但那是十年、二十年后的事，远水解不了近渴！而当下的青河纺织厂，还潜伏着另一条“真龙”！

一个在短短两三年内就一步登天的人！

他就是采购科里不起眼的、总是闷头做事、叫钱浩的年轻人。

她依稀记得，上辈子这一年年底，钱浩有位在省城商业厅当副处长的舅舅，因为多年前的冤案平反，官复原职并且连升三级，成了省里炙手可热的实权人物。

而钱浩也因此水涨船高，很快就被调离了工厂，从此平步青云。

眼下，这是她的救命稻草！

“等一下！”苏晴雪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用尽浑身力气挣脱开保卫科干事的手，疯狂地喊道：“赵科长！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我……我是被人逼的！但我有重大情况要向厂领导汇报！这件事处理不好，可能会影响到我们厂和……和省商业厅的关系！”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却像一颗重磅炸弹，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个工人的投毒案，怎么会牵扯到省里的高级部门？

赵科长眉头紧锁，他本能地觉得苏晴雪是在胡搅蛮缠，但省商业厅这几个字，分量太重了，由不得他不谨慎。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我……我要见采购科的钱浩同志！见了他，我就什么都说！”苏晴雪抓住了这最后一根稻草，死也不放手。

峰回路转！

半小时后，厂长办公室里气氛压抑。

钱浩被紧急叫了过来，他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见苏晴雪痛哭流涕地承认自己一时糊涂，然后将所有的主谋责任都推给了张桂芳，说自己是如何被张桂芳以刘科长的名义威逼利诱，又是如何因为害怕而不敢反抗。

她话锋一转，泪眼婆娑地看着钱浩，哽咽道：“钱浩大哥，我……我知道您为人正首。我今天斗胆把您牵扯进来，是因为……我前阵子去省城探亲，无意中听我远房表叔提起，说您舅舅他老人家……很快就要恢复名誉，得到重用了。张桂芳拿这件事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帮她，她就去外面乱传，说钱家的人仗势欺人……我……我真的怕因为我们厂里这点小事，影响到您舅舅的前途啊！”

钱浩听了这番话，如遭雷击！

舅舅即将平反复出的事，是他家目前最高级别的机密！苏晴雪，她、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苏晴雪，如果这件事闹大，苏晴雪和张桂芳被移送公安，万一在审讯中胡乱攀咬，无论真假，都可能在舅舅复出的关键时期，造成无法估量的负面影响！

权衡利弊，只在一瞬间。

钱浩很快做了决定。

“厂长，赵科长，”钱浩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这件事，我相信苏晴雪同志是一时糊涂被人利用了。她毕竟还年轻，如果能教育好，还是可以挽救的。虽然张桂芳作为主犯必须严惩，但如果这件事捅到公安局，对我们厂的名声，还有……对所有牵扯进来的人，都不是好事。我建议还是内部处理吧。”

这个事件，最终被定性为厂内职工内部矛盾处理不当引发的严重违纪事件。

处理结果在第二天下达：

苏晴雪，作为事件的主谋，心术不正、手段恶劣，但念其年轻，被人蛊惑，且并未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最终的处理是全厂通报批评，记大过一次，工资降一级，并从厂长办公室调离至纺纱车间，以观后效。

张桂芳，虽然不是本厂职工，但投毒行为事实确凿。厂里下达了禁令，永远禁止她踏入青河纺织厂厂区及家属区。

而刘福生，作为张桂芳的丈夫，虽然对投毒事件毫不知情，但也因治家不严、监管失职，被要求在全厂职工大会上做深刻的公开检讨，并扣发半年奖金。

虽然保住了医务室科长的位置，却也丢尽了几十年的老脸。

“这算什么？苏晴雪几乎没付出什么代价。”陆锦洲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忿，他为林岚感到不公。

林岚却摇了摇头，“有时候对错并不能决定一切。规则和实力才能。”

她不需要彻底打败苏晴雪，她只需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苏晴雪的所有阴谋诡计，都再也无法伤到她分毫。

从今往后，提防苏晴雪将成为她在这里生存的必修课。

作为处理结果的一部分，苏晴雪的公开道歉和刘福生的公开检讨，在同一天进行。

刘福生在台上念着检讨书，几度哽咽，这个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下台时，特意走到林岚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林丫头……我对不住你……”

林岚扶住了他：“刘大夫，事情都过去了。”

刘福生闻言，眼圈一红，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从今往后，他这个科长，只是个挂名的了，医务室里真正主事的将会是眼前这个心胸和本事都远超自己的年轻人。

随后苏晴雪走上台。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工装，面容憔悴，念着那份言辞恳切的检讨书，说到动情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检讨结束后，她走到林岚面前，深深鞠躬：“林岚姐，对不起。”

她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显得柔弱无助。

林岚神色平静地看着她，淡声道，“苏同志，你该向李小梅同志说对不起。”

日子在平静中悄然滑过。

苏晴雪开始了她在纺纱车间艰苦的挡车工生涯，沉默寡言，但她仍然在酝酿一个时机。

医务室里，刘福生真正成为了“甩手掌柜”。

日子在平静中悄然滑过。

这天下午，厂长办公室的通讯员又一次找到了林岚。

“林医生，厂长请您过去一趟。”通讯员的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尊敬和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