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幽冥眼窟

幽冥眼窟，是嵌入九玄州地肺深处的一道溃烂脓疮。踏入其范围的瞬间，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阴煞之气便如同亿万只冰冷的蛆虫，蛮横地钻入每一个毛孔，啃噬着血肉，冻结着骨髓。空气不再是气体，而是沉甸甸的、饱含着土腥、硫磺、腐烂金属和某种…源自世界本源的、冰冷死寂的绝望气息的浊流。吸一口，肺腑都像被塞满了浸透冰水的铅块，沉重而刺痛。

光线在这里是奢侈的。只有洞窟穹顶悬挂的、一些散发着惨绿或幽蓝微光的奇异苔藓和钟乳石，如同垂死巨兽溃烂内脏里渗出的脓液，勉强照亮嶙峋怪石构成的、迷宫般曲折幽深的通道。巨大的石笋如同从地底刺出的獠牙，狰狞地倒悬而下，其上凝结着厚厚的、散发着阴寒气息的黑色冰晶。脚下是湿滑粘腻、覆盖着滑腻苔藓的岩石，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不见底、散发着更浓烈阴煞寒气的裂隙。

这里没有风，只有死寂。但那死寂深处，又仿佛回荡着亿万年来岩石缓慢挤压、崩裂的呻吟，以及某种…更庞大、更冰冷的存在的…沉重叹息。

墨尘——此刻他是“厉煞”——佝偻着背，枯槁的身体裹在一件从死去魔修身上扒下的、沾满黑褐色污迹的破烂皮甲里。脸上厚厚的泥垢被刻意涂抹成一种病态的暗青色，浑浊麻木的眼睛半眯着，只从低垂的眼帘缝隙间，透出两点被阴煞冻得麻木的寒光。他拖着那条刻意瘸着的腿，一步一挪地跟在前面十几个同样穿着破烂、眼神里混杂着恐惧和贪婪的身影后面。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脚下不是岩石，而是烧红的烙铁，牵扯着体内那条冰冷的“炁”脉，带来细微却持续的撕裂胀痛。

他的左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攥着一只冰冷、枯瘦的小手。幽涟。她小小的身体裹在同样不合体的破烂斗篷里，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深深埋在兜帽的阴影下，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那双暗灰色、非人的大眼睛此刻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她小小的身体在浓烈阴煞的侵蚀下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欲坠，全靠墨尘那只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妈的…这鬼地方…”前面一个穿着破烂锁甲、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低声咒骂着，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呼出的气息瞬间在阴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霜。“骨头…骨头都在发冷…”

“闭嘴！想死吗？！”旁边一个干瘦、眼神如同毒蛇般阴鸷的鬼修低声呵斥，他手中紧握着一根惨白的骨杖，杖头镶嵌的骷髅眼窝里闪烁着微弱的绿火，似乎在竭力抵御着无孔不入的阴煞侵蚀。“省点力气！前面…就是第一道‘噬魂风’口！”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前方曲折的通道深处，猛地传来一阵如同亿万厉鬼齐声呜咽的凄厉风声！那风声并非吹拂，而是如同实质的、带着无数细小冰晶的灰色寒流，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猛地从通道尽头的一个巨大裂口喷涌而出！

“噬魂风来了！快找掩体！”有人发出惊恐的尖叫！

人群瞬间大乱！哭喊声、咒骂声、推搡声混杂在一起！所有人都如同受惊的野兽，红着眼朝着通道两侧嶙峋的石笋、凸起的岩壁后方扑去！

墨尘浑浊麻木的眼底深处，一点冰冷的幽光骤然凝聚！他枯槁的身体猛地爆发出仅存的力量，拉着幽涟，如同离弦之箭，扑向左侧一根异常粗大、几乎与洞壁融为一体的漆黑石笋！动作迅捷无声，却又带着底层散修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狼狈和笨拙感！

“啊——！”

“救我…不——！”

几声短促凄厉的惨叫在身后响起！

几个动作稍慢、或是被推搡倒地的倒霉鬼，瞬间被那灰色的寒流吞噬！他们的身体如同被投入浓硫酸，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皮肤、肌肉在接触寒流的瞬间便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灰白色冰晶，随即如同风化的沙雕般簌簌剥落，露出底下同样迅速冻结、碎裂的森森白骨！连惨叫都只持续了半息，便彻底被冻结、撕裂在呜咽的寒风中！只有几缕残破的魂魄碎片，带着极致的痛苦和怨毒，被那灰色寒流裹挟着，瞬间吸入了通道尽头的巨大裂口，消失不见！

墨尘枯槁的身体紧紧贴在冰冷刺骨的石笋背面，将幽涟死死护在自己佝偻的脊背和石笋之间。那灰色的寒流如同粘稠的冰河，紧贴着石笋边缘汹涌而过！刺骨的阴寒和无数细小的、带着精神穿刺的冰晶，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向他暴露在外的半边身体和怀中的幽涟！

“唔…”幽涟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弓！兜帽下苍白的小脸瞬间扭曲！浓烈的阴煞之气如同找到了突破口，疯狂地涌入她单薄的躯体！她暗灰色的眼眸猛地睁开，瞳孔深处一点幽蓝色的魂火剧烈地跳动、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

墨尘浑浊麻木的眼底深处，那冰封的寒潭瞬间被打破！狂暴的戾气和冰冷的杀意首冲顶门！他枯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并非因为寒冷，而是源于体内混沌灵炁的疯狂咆哮！他枯瘦的左手依旧死死攥着幽涟冰冷的小手，另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却闪电般探出！

不是攻击！而是猛地按在幽涟剧烈起伏的、冰冷单薄的脊背上！

丹田深处，那团沉寂的混沌灵炁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一股微弱却精纯到极致、冰冷枯寂到万物归藏的气息，被强行压榨出来，顺着冰冷的“炁”脉，瞬间涌向他按住幽涟脊背的手掌！

无声无息！

一股无形的、冰冷到极致的“沉凝”意志，如同最坚固的堤坝，强行切入幽涟体内那疯狂肆虐、几欲撕裂她脆弱魂体的阴煞寒流之中！

“嗡…”

幽涟体内那狂暴冲撞的阴煞之气猛地一滞！如同奔涌的熔岩瞬间撞上了万载玄冰！那股冰冷枯寂的意志并未驱散阴煞，而是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强行将其束缚、压制、沉凝！幽涟体内那点剧烈摇曳、即将熄灭的幽蓝魂火，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按捺住，瞬间稳定下来！她扭曲的小脸渐渐平复，紧咬的嘴唇松开，发出一声如同解脱般的微弱喘息，暗灰色的眼眸无力地闭上，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白色冰晶。

墨尘枯槁的身体随着这短暂的爆发，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笋上！喉头一甜，一股带着冰渣的血腥味涌上口腔，又被他强行咽下！枯槁的脸上，泥垢下的皮肤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变得如同死人般灰败。丹田灵炁漩涡旋转速度骤降，强烈的眩晕和虚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阵阵袭来。

噬魂风呜咽着，如同饱食后的巨兽，缓缓退去，缩回通道尽头的巨大裂口。

劫后余生的人群从各自的掩体后狼狈不堪地爬出来，个个脸色煞白，眼神里充满了心有余悸和后怕。地上，只留下几滩迅速冻结的灰白色人形冰屑和碎裂的骨骼，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恐怖。

“厉煞！”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墨尘身后响起。

墨尘枯槁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随即更加剧烈地咳嗽起来，枯槁的身体随着咳嗽佝偻得更深。他缓缓转过身，浑浊麻木的眼睛看向声音来源。

是那个干瘦阴鸷的鬼修。他手中的惨白骨杖绿火幽幽，三角眼里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上下打量着墨尘和他怀中昏迷过去的幽涟，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刚才…你这鬼崽子身上的魂火波动有点意思。没死透？”

墨尘浑浊的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恐惧和茫然，嘶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痰音：“小…小的…也不知道…这丫头…命硬…捡…捡了条贱命…”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将幽涟冰冷的小身体往自己破烂的皮甲里藏了藏。

鬼修阴鸷的目光在幽涟苍白的小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墨尘那枯槁狼狈、随时会断气的模样，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哼，算她命大。管好你这鬼崽子！别拖累老子！”他不再理会，转身走向队伍前方。

墨尘低着头，剧烈地咳嗽着，浑浊麻木的眼底深处，那点冰封的寒芒之下，一丝冰冷的杀意无声沉淀。他枯瘦的手紧了紧怀中幽涟冰冷的身体，拖动着那条仿佛灌了铅的瘸腿，一步一挪地跟上重新前进的队伍。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死亡边缘。

通道越发曲折幽深，如同巨兽体内盘绕的肠子。空气中的阴煞之气浓稠得如同实质的冰水，不断侵蚀着众人的护体灵光和精神。惨绿和幽蓝的微光苔藓越来越少，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沉甸甸地挤压过来，吞噬着一切。只有队伍中零星亮起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劣质荧光石，如同黑暗墓穴中的几点鬼火，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路径和两侧狰狞的怪石轮廓。

死寂。只有沉重的喘息声、湿滑的脚步声、以及岩石深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缓慢挤压崩裂声在黑暗中回荡。

队伍的人数，在噬魂风之后，又减少了一些。有人失足滑入了深不见底的裂隙，只留下一声短暂凄厉的回响。有人被黑暗中突然扑出的、形如巨大蝙蝠、却长着锋利骨爪的阴煞妖物拖走，只留下几片破碎的布料和刺鼻的血腥味。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一个幸存者的心脏，越收越紧。

墨尘浑浊麻木的眼睛在绝对的黑暗中失去了作用，但他体内那条冰冷的“炁”脉，此刻却如同最敏锐的触须，无声地延伸出去。感知着脚下每一寸湿滑的岩石，感知着前方通道的每一个转折，感知着空气中那浓烈阴煞之气的细微流动…以及，那隐藏在死寂深处、如同蛛网般弥漫的、无数道微弱却异常贪婪、混乱的精神波动！

有东西在盯着他们！很多！

他枯槁的身体微微绷紧，枯瘦的手将怀中依旧昏迷的幽涟搂得更紧了些。女孩冰冷的身体如同一块寒玉，微弱的心跳隔着破烂的皮甲传来。

突然！

前方探路的一个武修脚下猛地一空！

“咔嚓！”

一声清脆的、如同枯枝断裂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那武修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瞬间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原地一个看似平整、实则覆盖着薄薄岩壳的陷阱洞口！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混合着硫磺和腐烂血肉的恶臭，猛地从洞口中喷涌而出！

“小心！是‘腐毒泥沼’！”有人惊恐地尖叫！

但己经晚了！

“嗖！嗖！嗖！”

数道漆黑的、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液柱，如同毒蛇般猛地从陷阱洞口和周围几处岩壁裂缝中喷射而出！带着刺鼻的恶臭和强烈的腐蚀性，劈头盖脸地射向猝不及防的人群！

“啊——！”

“我的眼睛！”

凄厉的惨叫瞬间爆发！

被漆黑粘液喷中的人，皮肤如同被泼了浓硫酸，瞬间发出“嗤嗤”的声响，冒出浓烈的黄烟！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溃烂！露出森森白骨！剧烈的痛苦让他们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脸和身体，将溃烂的血肉撕扯得更加恐怖！

混乱！绝望的混乱瞬间爆发！幸存者如同无头苍蝇般尖叫着，挥舞着武器胡乱劈砍，试图阻挡那喷射的毒液，却往往误伤了自己人！

就在这混乱血腥的旋涡中心！

“嘿嘿…新鲜的肉食…不错的魂火…”一个阴恻恻、带着贪婪和残忍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在墨尘侧后方不远处响起！

三道穿着统一黑色劲装、胸前绣着扭曲魔纹的身影，如同从阴影中析出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他们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眼神如同盯着砧板上鱼肉的屠夫。为首一人，脸上带着一道蜈蚣状的刀疤，手中提着一柄闪烁着幽绿毒光的弯刀，目光贪婪地在墨尘枯槁的身体和他怀中昏迷的幽涟身上扫过。

“老瘸子！运气不错嘛，带着个稀罕的鬼崽子躲过了噬魂风？”蜈蚣脸舔了舔嘴唇，眼中绿光闪烁，“把这鬼崽子献给大爷，饶你一条狗命！否则…嘿嘿，正好拿你这身老骨头试试大爷新淬的‘腐心毒’！”他手中的弯刀带着腥风，指向墨尘的脖颈！

另外两个魔修一左一右，狞笑着封死了墨尘可能的退路。一人手中拿着一条布满倒刺的黑色骨鞭，另一人掌心悬浮着几枚闪烁着不祥红光的骨钉。

杀意！赤裸裸的杀意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和毒气，如同冰冷的铁幕，瞬间将墨尘和幽涟笼罩！

墨尘枯槁的身体在对方杀气的锁定下剧烈地颤抖着，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大…大爷…饶命…这丫头…是小的…命根子…”

“命根子？老子看是你的催命符！”蜈蚣脸狞笑一声，眼中凶光暴涨！手中淬毒的弯刀带着一道幽绿的残影，如同毒蛇出洞，狠辣无比地刺向墨尘枯槁的脖颈！显然是要先废掉这个碍事的老瘸子，再抢夺幽涟！

另外两个魔修也同时出手！骨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抽向墨尘的腰腹！几枚猩红的骨钉无声无息地射向他周身大穴！配合默契，杀招尽出，显然是要一击必杀！

死亡！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降临！

就在三件索命魔器即将加身的刹那——

墨尘浑浊麻木的眼底深处，那点冰封的寒芒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如同沉入冰海深渊的太阳轰然爆发！无声无息！一股凝聚到极致、冰冷枯寂到万物凋零、却又蕴含着某种源自“神陨”的、至高无上的洞察意志，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了三个魔修那被贪婪和暴戾充斥的、混乱而脆弱的意识缝隙！

“嗡——”

三个魔修狂暴的动作猛地一僵！脸上残忍的笑意瞬间凝固！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模糊！那枯槁老朽和苍白鬼崽子的身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让他们目眦欲裂、恨入骨髓的身影！

在蜈蚣脸扭曲的视野里，那手持骨鞭的同伴，变成了那个总在背后嘲笑他刀疤、抢他功劳的“毒牙”！那“毒牙”正狞笑着，挥舞着骨鞭狠狠抽向他的后心！

“毒牙！你敢阴我？！”蜈蚣脸爆发出野兽般的狂吼！那原本刺向墨尘的淬毒弯刀，在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转向！带着狂暴的劲风和刺目的幽绿毒光，如同出膛的毒箭，狠狠捅向旁边那个正狞笑着、挥舞骨鞭抽来的同伴！

那挥舞骨鞭的魔修眼前，手持弯刀的蜈蚣脸却变成了那个觊觎他道侣、给他戴绿帽的“血手”！那“血手”正狞笑着，挥舞弯刀砍向他的头颅！

“血手！老子弄死你！”他狂吼着，原本抽向墨尘的骨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抽向蜈蚣脸的头颅！

而那个射出骨钉的魔修眼中，另外两人都变成了对他虎视眈眈、要抢夺他“血髓丹”的仇家！

“滚开！丹药是我的！”他尖叫着，掌心悬浮的猩红骨钉不再射向墨尘，而是如同暴雨般射向陷入互斗的蜈蚣脸和骨鞭魔修！

“噗嗤！”

淬毒的弯刀狠狠捅进了骨鞭魔修毫无防备的肋下！幽绿的毒光瞬间蔓延！

“啪！”

布满倒刺的骨鞭狠狠抽在蜈蚣脸的头颅上！颅骨碎裂声清晰可闻！

“噗噗噗！”

数枚猩红的骨钉精准地射入了蜈蚣脸和骨鞭魔修的后心要害！血光迸溅！

电光石火！

兔起鹘落！

三个魔修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在狭窄的空间里上演了一场自相残杀的死亡之舞！惨叫声、怒骂声、骨骼碎裂声、血肉撕裂声…瞬间交织在一起！浓烈的血腥味和毒气猛烈爆发！

仅仅两息！

骨鞭魔修软软倒地，肋下巨大的伤口汩汩冒着黑血，身体剧烈抽搐，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愕。蜈蚣脸头颅塌陷，后心插着数枚骨钉，瞪圆的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茫然，缓缓跪倒。那个射出骨钉的魔修，被骨鞭的余势扫中胸口，骨裂声清晰可闻，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滑落在地，眼中只剩下呆滞和茫然。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周围混乱的人群都未能察觉这角落里的血腥变故！

墨尘枯槁的身体依旧剧烈地颤抖着，浑浊麻木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三具迅速失去生机的尸体，以及那喷溅得到处都是的、粘稠温热的鲜血。每一次颤抖，都如同耗尽了这具枯槁皮囊最后一丝力量。他枯瘦的手依旧死死搂着怀中昏迷的幽涟，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

丹田深处，那团混沌灵炁的漩涡如同被彻底抽干，旋转近乎停滞。心神损耗巨大，强烈的眩晕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强行撕裂的剧痛，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噬咬着他的意识！刚才那瞬间的爆发，强行引动了玄女右眼残骸带来的“洞察”之力，代价远超他的极限！

他猛地剧烈咳嗽起来，枯槁的身体随着咳嗽蜷缩成一团，嘴角无法控制地溢出一丝带着冰渣的暗红血液，滴落在幽涟苍白冰冷的小脸上。

“哼！废物！”

一个冰冷、沙哑、如同砂轮摩擦朽骨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墨尘身后响起！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首刺灵魂的阴寒和恐怖的威压，瞬间压过了整个通道内的混乱和血腥！

墨尘枯槁的身体猛地一僵！咳嗽声戛然而止！一股如同被九幽毒蛇盯上的冰冷寒意，瞬间沿着他的脊椎窜遍全身！

他极其艰难地、如同生锈的机括般，一点一点地转过头。

通道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正是之前血碑旁那三个魔殿头领中，身形佝偻、手持惨白骨杖的鬼修老者！

他干瘪如同橘子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闪烁着幽绿鬼火的三角眼，如同两盏来自地狱的探灯，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审视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死死钉在墨尘身上！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泥垢、皮甲和枯槁的皮囊，首抵他丹田深处那团沉寂的混沌灵炁和那条冰冷的“炁”脉！

他手中的惨白骨杖，杖头那骷髅的眼窝里，绿火幽幽跳动，锁定了墨尘和他怀中昏迷的幽涟。

“有点意思…”鬼修老者沙哑的声音如同毒蛇爬过冰面，“一个经脉残破的枯槁老朽…一个魂火古怪的鬼族崽子…竟然能在噬魂风下活下来，还能反杀三个废物？”

他缓缓抬起枯瘦如同鸡爪的手，骨杖顶端的骷髅眼窝中绿火猛地大盛！一股无形的、阴寒刺骨的精神力场瞬间笼罩了墨尘！

“说！你们身上…藏着什么秘密？刚才…那股力量…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