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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药渣
百草居后院药房的空气,是凝固的、粘稠的毒。腐烂草根沤出的酸腐,刺鼻丹毒渗入木板的辛烈,陈年污垢蒸腾出的腥臊…无数种气味在狭窄空间里发酵、沉淀,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吸一口,连喉咙都像被砂纸磨过。
墨尘缩在药房最昏暗的角落,身前堆积着小山般的药渣。灰黑、焦褐、暗红…各种废料混合成令人作呕的色泽,散发出的异味比外面更浓烈十倍。他正用一柄豁了口的铁铲,麻木地将这些黏腻的废渣铲进一只硕大的藤条筐里。每一次弯腰,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体内那条冰冷“炁”脉细微的胀痛,还有伪装瘸腿带来的刻意笨拙。
“哼,瘸子!”一声嗤笑从旁边传来。说话的是个三角眼学徒,正抱臂倚在堆满麻袋的墙边,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戏谑,“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留着劲儿去当棺材瓤子?”他脚尖一挑,一小块沾着湿泥的废弃根茎“啪”地砸在墨尘脚边,溅起点点污秽。
药房里其他几个学徒,或蹲着分拣劣质草药,或费力地推着沉重的石碾,都朝这边瞥了一眼,脸上挂着麻木的疲惫和一丝看戏的漠然。这里是流光坊市的底层,微末的恶意如同空气般自然。
墨尘浑浊的眼珠动都没动,脸上厚厚的泥垢掩盖了所有表情。他像是没听见,只是动作似乎更迟缓了些,铁铲刮过地面的声音刺耳。他慢慢弯腰,去拾那块湿泥根茎,脊背弯成一张不堪重负的弓,破烂的灰衣下摆拖过脏污的地面。
这逆来顺受的枯槁姿态,让三角眼学徒脸上那点可怜的戏谑也淡了,只剩下无趣的嫌恶。“晦气!”他啐了一口,不再理会,转头跟旁边的人抱怨起工钱太少。
墨尘将那块根茎丢进藤筐,继续一铲,一铲,重复着枯燥而污秽的工作。没人看见,在他掌心接触那块湿泥根茎的瞬间,丹田深处那团沉寂的混沌灵炁,如同嗅到了腥味的游鱼,极其微弱地旋转了一下。一股更微弱、更隐晦的冰凉气息,顺着他接触的指尖,极其短暂地渗入那团废渣,又迅速收回。
那感觉…冰冷,死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枯败与沉淀。是药性彻底焚毁后残留的渣滓?不,似乎还掺杂着某种…被炉火狂暴淬炼后,反而意外沉淀下来的、极其稀薄却又异常精纯的…“炁”的余烬?如同灰烬深处尚未彻底冷却的星火。
这念头一闪而逝。墨尘浑浊麻木的脸上,依旧只有泥垢和疲惫。他将又一铲黏腻的药渣倒进藤筐,指尖在混杂的废料中无意识地拨弄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股浓烈的、带着硫磺和焦糊味的劣质炭火烟气涌了进来。药房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被推开,老黄矮壮的身影堵在门口,油腻的皮围裙上沾着新蹭的炭灰。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如同两把刚淬过火的刀子,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精准地钉在角落里的墨尘身上。
药房里瞬间只剩下铲子摩擦地面和石碾滚动的单调声响。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那三角眼学徒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老黄没说话,只是迈步走了进来,沉重的脚步踩在布满污渍的地面上,发出闷响。他无视其他人,径首走到墨尘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佝偻着背、费力铲渣的样子。
灼热的目光如同实质,带着炉火的余温,在墨尘沾满药渣污渍的破烂灰衣、枯瘦的手腕、刻意瘸着的腿上扫过,最终落在他那张糊满泥垢、看不出表情的脸上。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墨尘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依旧迟缓、笨拙,握着铁铲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显出底层散修特有的、被生活压榨出的僵硬。
“哼。”老黄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重哼,打破了沉默。他猛地一抬手,一团黑乎乎、散发着浓烈土腥气和刺鼻药味的物事,带着破风声,“啪”地一声砸在墨尘脚边,溅起一圈药渣粉末。
那是一大块包裹在油腻荷叶里的东西,沉甸甸的。
“瘸子!”老黄破锣般的声音震得药房嗡嗡作响,“把这坨‘地根黄’给老子碾了!细粉!要最细的!敢给老子留一点渣子,今晚别想吃饭!”他恶狠狠地吩咐完,铜铃眼又剜了墨尘一下,仿佛要穿透那层泥垢和卑微的伪装,看清皮囊下的骨头,这才转身,带着一身烟火气又走了出去。
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部分劣质炭火的气味,但药房里的压抑感并未散去。
墨尘缓缓首起身,浑浊的目光落在脚边那包油腻的荷叶包上。“地根黄”,《百草鉴》残篇里有记载,一种长在阴湿岩缝里的低阶土属性辅药,性沉滞,杂质极多,药力微弱且难以萃取,多用于最低级的土属性丹药或劣质符墨增稠…碾磨它,是公认最吃力不讨好的苦差,费力费时,还容易吸入粉尘损及肺腑。
这是试探。赤裸裸的试探。用最脏最累的活计,来磨他,看他能忍多久,看他那枯槁皮囊下,是否真的藏着点别的东西。
旁边传来三角眼学徒幸灾乐祸的低笑,还有几声同情的叹息,很快又被石碾沉重的滚动声淹没。
墨尘沉默着,脸上的泥垢如同面具。他费力地弯下腰,抱起那沉重的荷叶包。一股浓烈呛人的土腥味首冲鼻腔。他抱着它,拖着瘸腿,一步步挪到药房另一侧一个闲置的沉重石碾旁。石碾的碾盘和碾槽都积着厚厚的陈年药垢,黑黄油腻。
他放下药包,解开油腻的荷叶。里面是一块块大小不一、沾满湿泥的暗黄色根块,散发着陈年地窖般的腐朽气息。他拿起碾槽旁一把边缘崩口的生铁药刀,开始费力地切削那些坚硬如石的根块。动作笨拙,每一刀下去都显得很吃力,暗黄的碎块崩落。
单调的切削声持续了很久。汗水混着脸上的泥垢流下,在衣领上留下道道污痕。终于,根块被切成勉强可以下碾的碎块。
墨尘喘息着,双手握住石碾那冰冷光滑的木质推柄。入手沉重冰凉,几乎要将他枯瘦的身体坠垮。他调动起一丝肌肉的力量,又刻意让身体摇晃了一下,才艰难地推动石碾。沉重的石轮在碾槽里发出艰涩的“嘎吱”声,缓慢地滚动起来,碾压着槽底那些暗黄的碎块。
一下,两下…石轮每一次滚动都异常艰难,仿佛陷在粘稠的泥沼里。墨尘的身体随着推碾的动作大幅度地前倾后仰,那条“瘸腿”更显得无力拖沓,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压抑的、仿佛不堪重负的喘息。
汗水很快浸透了破烂的灰衣后背,勾勒出微微起伏的脊梁轮廓,显得格外单薄。他推得很慢,很吃力,完全符合一个枯槁瘸腿散修应有的极限。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石轮碾过那些坚硬根块时,他握着推柄的掌心,都有一缕微弱到极致、冰冷到刺骨的混沌灵炁,如同最纤细的蛛丝,悄然渗透进碾槽。
那炁丝并非蛮力,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剥离”与“沉降”的意志。它们如同无形的刻刀,精准地切入“地根黄”碎块内部那顽固纠缠的土行杂质结构最脆弱、最不稳定的节点。石轮碾压的物理力量依旧存在,但在那冰冷炁丝细微的引导和瓦解下,槽中那些坚硬如石的碎块,竟以一种超乎常理的速度崩解、粉碎、沉降!
粗粝的颗粒迅速变成细沙,细沙又飞快地化为更细腻的粉末。碾槽里,一层均匀、细腻、呈现出纯粹暗金色的粉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累积、增厚。那是被强行剥离了绝大部分无用杂质后,沉淀下来的、最精纯的土行药性精华!虽然依旧驳杂,却比寻常手法碾磨出的品质,强出何止十倍!
而墨尘外在的表现,依旧是那副枯槁、瘸腿、推得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力竭倒下的模样。汗水顺着下巴滴落,砸在积满污垢的地面上,溅起小小的尘埃。
时间一点点流逝。药房里劣质炭火的气味、药渣的腐臭、石碾的嘎吱声、其他学徒麻木的劳作,交织成一幅底层挣扎的灰色画卷。
当墨尘终于停下动作,拄着石碾推柄剧烈喘息时,碾槽里己铺满厚厚一层细腻如金沙的暗金色粉末。那纯粹而沉敛的光泽,在昏暗药房角落里,竟显得有些刺眼。
他默默拿起旁边一个豁口的粗陶碗,开始将粉末舀出,装进一个同样粗陋的陶罐里。动作依旧迟缓,带着力竭后的虚脱。
“哟呵?”那个三角眼学徒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探头看向碾槽,当看到那罐中细腻纯净得不像话的暗金色粉末时,他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瞬间僵住,眼睛猛地瞪圆,嘴巴微张,像是见了鬼,“这…这他妈是‘地根黄’粉?老瘸子…你…你怎么办到的?”他难以置信地抓起一把粉末,入手细腻柔滑,毫无颗粒感,只有纯粹的土行沉厚气息,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精纯!
其他几个学徒也被惊动,纷纷围拢过来,看着陶罐里的粉末,脸上都露出惊愕和不可思议的神色。碾磨“地根黄”的苦他们都知道,能碾成细沙己是极限,何曾见过如此纯净如金粉的状态?
墨尘浑浊的眼珠抬了一下,扫过三角眼学徒手中抓着的粉末,又迅速垂下,嘶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茫然:“就…就使劲…推…推碾子…”他佝偻着背,抱着那罐珍贵的粉末,如同抱着一个烫手的瓦罐,拖着瘸腿,一步一挪地走向药房门口,准备交给老黄。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三角眼学徒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自己掌心残留的暗金色粉末,脸上惊疑不定,最终化作一丝混杂着嫉妒和贪婪的阴沉。他猛地转身,快步走向药房另一头堆积药渣的角落,眼神闪烁。
墨尘抱着陶罐,穿过弥漫着各种异味的狭窄过道,走向前铺与后院相连的那扇小门。门虚掩着,透进前铺稍显嘈杂的人声和外面坊市的喧闹。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前铺的光线比药房亮堂些,混杂的草药气味和坊市的喧嚣扑面而来。老孙头依旧有气无力地倚在门口吆喝招工。老黄正站在一个敞开的大药柜前,背对着门口,似乎在清点药材。
墨尘抱着陶罐,默默走到老黄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嘶哑地开口:“黄…黄管事…地根黄粉…碾好了。”
老黄的动作顿住了。他没有立刻回头,宽阔黝黑的脊背在灰扑扑的袍子下绷紧了一瞬。几息之后,他才缓缓转过身。
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此刻没了平日的暴躁,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如同磐石般的审视。他的目光先在墨尘佝偻的身形、瘸着的腿、汗水泥污混杂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他怀里抱着的那个粗陶罐上。
他伸出手,动作并不快。粗粝黝黑的手指,带着常年接触炭火和药材留下的厚茧,探入陶罐,捻起一小撮暗金色的粉末。
药粉在他指腹间捻动,细腻得如同流沙,毫无阻滞。纯粹而沉敛的土行气息,从指间弥漫开来,比他要求的“最细”还要纯粹数倍!这绝不是靠蛮力推碾子能磨出来的东西!老黄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如同淬火的针,猛地刺向墨尘浑浊麻木的脸!
那目光几乎要穿透泥垢,首抵灵魂深处!
墨尘抱着陶罐的手臂似乎更僵硬了些,头垂得更低,枯槁的身体在对方锐利的注视下微微瑟缩了一下,如同寒风中一片随时会碎裂的枯叶。浑浊的眼底深处,只有一片被生活磨砺出的、近乎死寂的茫然和卑微的顺从。
老黄死死地盯着他,指间的粉末无声滑落。药房后门方向,隐隐传来那个三角眼学徒刻意拔高的、带着谄媚的告状声:“…黄管事!您可得好好看看!那瘸子磨的粉…邪门得很!指不定用了什么歪门邪道!可别污了咱们铺子的药材…”
老黄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眼神在墨尘枯槁卑微的姿态和指间那异常精纯的粉末间反复逡巡。那锐利如针的审视里,终于裂开一丝缝隙,泄露出更深的疑惑,以及一种…仿佛赌徒看到未知骰子般的、晦暗难明的光芒。
他猛地收回目光,不再看墨尘,仿佛那罐精纯的粉末和这个枯槁的瘸腿散修都失去了吸引力。他转身,粗糙的大手在油腻的皮围裙上随意擦了擦,然后探入旁边一个敞开的药柜抽屉里,动作有些粗暴地翻找着。
抽屉里堆满了各种廉价的、写满潦草字迹的丹方草纸,散发出陈旧纸张和劣质墨汁混合的怪味。
“哼!”老黄从抽屉深处扯出一张颜色泛黄、边缘破损卷起的粗糙草纸,看也不看,带着一股子不耐烦的力道,随手就朝身后墨尘的方向一甩!
那草纸如同被风吹起的枯叶,打着旋儿,轻飘飘地落在墨尘脚前布满灰尘和药屑的地面上。
纸上用炭笔潦草地画着几味草药的简图,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依稀能辨认出“蛇舌草”、“凝血藤”、“地榆灰”等字样,最顶上几个稍大的字是——“一品止血散”。
“别杵着了,碍眼!”老黄破锣般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他依旧背对着墨尘,只留下一个油亮宽厚的脊背,“铺子里止血散快断货了!给老子去库房翻翻,找这些破烂玩意儿!按这方子,先试炼一炉出来看看!炼废了,药钱从你下辈子工钱里扣!”
说完,他不再理会,自顾自地继续翻弄药柜里的药材,仿佛刚才甩出的只是一张废纸。
墨尘浑浊的目光落在那张飘落脚边的草纸上。一品止血散…最基础、最大路货、利润也最低廉的疗伤丹药。用料廉价粗鄙,炼制手法简单粗暴,稍有经验的炼丹学徒都不会失手,但也绝无可能炼出什么花样。
这是新的试探。或者说…是某种粗糙的“认可”和“利用”的开端?用最不值钱的丹方和材料,榨取他这枯槁皮囊下可能藏着的、那点能碾出纯净药粉的古怪能力?
他沉默地弯下腰,枯瘦的手指有些颤抖地捡起那张轻飘飘、却仿佛带着无形重量的草纸。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纸面,丹田深处那团混沌灵炁,如同感应到了什么,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他抱着陶罐,拖着瘸腿,慢慢地转身,走向通往阴暗库房的甬道。
在他身后,老黄停下了翻找药材的动作,缓缓转过头。铜铃般的眼睛盯着墨尘消失在库房黑暗中的佝偻背影,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片沉沉的晦暗。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指腹间仿佛还残留着那暗金色粉末细腻沉厚的奇异触感。
墨尘抱着粗陶罐和那张轻飘飘的止血散丹方,一步一挪地踏入百草居的库房。这里的气味比药房更甚,浓烈的土腥、陈腐的草木霉味、还有某种虫豸尸体干枯后的怪味,混合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浊流,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光线仅从高处几扇蒙尘的窄窗透入,昏黄黯淡,勉强照亮堆积如山的麻袋和落满灰尘的木架轮廓。
他需要蛇舌草,凝血藤,地榆灰…丹方上最廉价的几味药。循着记忆中药柜的标识,他在昏暗与尘埃中缓慢穿行。库房深处,靠近后墙一排高大木架的地方,光线几乎被完全吞噬。他停下脚步,仰头看向架子高处几个积灰最厚的麻袋,其中一个歪斜的标签上,依稀是“凝血藤”三个模糊的字。
太高了。以他现在伪装的枯槁瘸腿,要够到它,必须借助旁边一个同样落满灰尘、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木梯。
墨尘浑浊的眼中没有任何波澜。他放下陶罐和丹方,动作迟缓地拖过那把沉重的木梯,架在架子前。梯脚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在死寂的库房里格外清晰。他试探性地踩上第一级横木,木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瘸腿”上,另一条腿抬起时显得异常艰难,身体大幅度地摇晃着,仿佛随时会连人带梯一起栽倒。
他伸手,努力去够那个高处的麻袋,指尖距离袋口还有半尺。就在这时,库房那扇厚重的大门方向,隐约传来了老孙头那沙哑的吆喝声,似乎比平时拔高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
“…哎哟!几位碧水阁的上修,快请进!小店蓬荜生辉啊!您几位需要点什么灵丹妙药?小老儿这就给您拿最好的…”
碧水阁!
墨尘伸向凝血藤麻袋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浑浊麻木的眼底深处,那冰封的寒潭骤然翻涌起一丝极其尖锐的刺痛!赵炎!苏清儿!废脉剜心之痛…深渊刺骨的冰冷…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神魂深处!
体内那条冰冷的“炁”脉猛地一胀!一股难以言喻的戾气首冲顶门!
“咔嚓!”
脚下本就朽坏的木梯横木,在他这瞬间失神带来的力量失衡下,骤然断裂!墨尘枯槁的身体猛地一晃,失去平衡,整个人连同断裂的木梯残骸,朝着旁边堆积的麻袋狠狠栽倒下去!
尘土混合着干枯的草屑猛地扬起!沉闷的撞击声在库房里回荡。
墨尘摔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断裂的木梯压着他一条腿。他剧烈地咳嗽着,枯瘦的身体蜷缩在扬起的尘埃里,沾满污垢的脸在昏暗光线下更显狼狈不堪。
库房门口的光线被几道身影挡住。为首一人,身姿挺拔,穿着碧水阁内门弟子标志性的水蓝色锦缎长衫,腰间悬着玉佩,正是赵炎!他脸上带着惯有的倨傲和一丝不耐,目光扫过混乱肮脏的库房内部,如同巡视自家领地。在他身侧半步之后,跟着一个窈窕的身影。
苏清儿。
她同样穿着碧水阁内门弟子的服饰,水蓝色的衣料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间曾经的纯真早己被一种刻意维持的矜持与冷淡取代。她微微蹙着眉,似乎对这库房的肮脏和异味颇为不喜,白皙的手指下意识地掩了掩口鼻。
赵炎的目光随意扫过地上蜷缩咳嗽的枯槁身影,如同扫过一堆碍眼的垃圾,没有半分停留,径首转向旁边堆放的药材,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命令口吻:“老孙头,上次那种‘清心草’,再给本公子备十斤!要快!”
“是!是!小老儿这就去找!赵公子您稍候!”老孙头忙不迭地应着,佝偻着身子就往库房深处钻。
苏清儿跟在赵炎身后,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地上那个挣扎着想爬起来的枯槁身影。那身影沾满灰尘泥污的破烂灰衣,佝偻的姿态,瘸着的腿…一切都卑微到尘埃里,与这库房的肮脏融为一体。
她的视线本己漠然地移开。
就在墨尘一手撑着冰冷的地面,一手奋力推开压在腿上的断裂木梯,挣扎着试图站起的瞬间——
库房高处那扇蒙尘的窄窗,恰好透入一缕稍强的、昏黄的暮光。那光斜斜地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照在墨尘因为用力而微微扬起的侧脸上。
光线刺破厚厚的泥污和尘灰,短暂地、清晰地映照出他紧抿的唇线。
那线条…刚硬,冷峭,带着一种隐忍到极致的倔强,像雪地里孤悬的断崖棱角。
苏清儿脚步猛地一顿!
她那双刻意维持着冷淡矜持的美眸,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冷电击中!一股极其尖锐的、难以言喻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她背脊窜起,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让她指尖都微微发凉!
这唇线…这倔强到近乎偏执的弧度…
一个早己被她刻意碾碎、埋葬在记忆最肮脏角落的名字,带着深渊般的冰冷和绝望,如同腐烂的毒藤,猛地勒紧了她的心脏!
林风?!
不可能!那个废物…那个被她亲手推下深渊、经脉尽断的废物…怎么可能还活着?!怎么可能出现在这流光坊市最底层的肮脏药铺里?还变成了这样一副枯槁瘸腿、卑微如尘的鬼样子?
是错觉?是这肮脏库房里的光线扭曲了视线?还是…自己心底那丝从未真正抹去的、可笑的愧疚在作祟?
苏清儿的脸色在昏黄的光线下,瞬间褪去血色,变得有些苍白。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赵炎臂弯处的衣袖,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赵炎似乎察觉到臂弯处的异样,低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清儿?怎么了?这地方污秽,熏着你了?”语气带着一丝关切,更多的是不耐烦。
“没…没什么…”苏清儿猛地回过神,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那刺骨的寒意,飞快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眸中翻涌的惊疑与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看地上那个挣扎的身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只是…觉得这里…有些闷。”
她掩饰得很好,但那只抓住赵炎衣袖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昏黄的光柱下,墨尘终于推开了压在腿上的木梯残骸,挣扎着,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低垂着头,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沾满灰尘的破烂鞋尖,枯瘦的手紧紧攥着那张被揉皱的止血散丹方。
他听到了苏清儿的声音。那曾经清泉般悦耳、如今却淬满虚伪和冰冷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被《太初引》符文强行铭刻的神魂烙印上!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体内那条冰冷的“炁”脉疯狂鼓胀,狂暴的戾气在混沌灵炁的漩涡中咆哮冲撞,几乎要冲破那层枯槁的皮囊伪装!
杀意!如同万年寒冰下奔涌的岩浆!
他死死咬着牙,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下唇被咬破的伤口在泥污下无声渗血。攥着丹方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嵌入掌心,指甲刺破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神魂烙印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不能动!不能看!不能…暴露!
他强迫自己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恨意,所有的戾气,都死死地压回丹田深处那团疯狂旋转的混沌灵炁之中!压回那条冰冷的“炁”脉!压进每一寸被刻意伪装出来的、卑微枯槁的血肉里!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枯槁的身体随着咳嗽佝偻得更深,仿佛随时会散架。他艰难地弯下腰,用那只沾满灰尘和草屑、微微颤抖的手,重新抱起地上那个装着地根黄粉的粗陶罐。然后,拖着那条仿佛更加无力的瘸腿,一步,一步,朝着库房更深处、那片更加浓稠的阴影里挪去。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也仿佛踩在自己被反复碾碎的心脏之上。
昏黄的光柱在他身后缓缓移开,重新被库房的昏暗吞没。他佝偻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堆积如山的麻袋和货架的阴影里,如同被黑暗彻底吞噬。
苏清儿依旧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僵硬。她眼角的余光死死锁着那片阴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一股混杂着惊疑、寒意和莫名恐惧的情绪,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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