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信任崩塌

凌巍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推开门，余光忽地瞥见床榻上，昏睡了一天一夜的阙代柔此时竟睁着眼睛，正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他。

“柔儿！”他大喜过望，两步冲到床前，“你醒了？”

阙代柔撑着胳膊想起身，凌巍连忙搁下手里的碗，轻轻地扶着她坐起。

“这是哪儿？”她看了眼窗外，问道。

凌巍用手指拨开她颈边缠绕的发丝，柔声道：“通泽县附近，是这家好心的阿公阿婆收留了我们。”

阙代柔靠在他的肩头缓解着此刻的晕眩，正准备开口时却听到凌巍说：“我己经打听清楚了，从这里往东二十里就能看见官道。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就带你回东凌。”

阙代柔身子骤然一僵，下意识的拒绝脱口而出：“不，不行……”

听到她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凌巍面色一沉，语气也冷了下来，“你费尽心思要跑出来，可结果呢？还不是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若非我及时赶到，你早就死在那群人的刀下了！”

阙代柔又想起自己的爹娘，顿时捂住胸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看到她的样子，凌巍有些不忍，放缓了语气道：“你安心跟我回去，这些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

“我爹娘……”阙代柔哑着声音打断他，眼泪顺着下巴打湿衣领，“都死了……相府……没了……”

凌巍拧着眉，“什么？”

“沈新知……通敌叛国，血洗相府，如今还想抓我做人质，威胁我兄长打开城门……”剜心之痛宛若实质，阙代柔仰起头倒了口气，“他是我爹一手栽培起来的，我爹曾经那么看好他，甚至还想把我嫁给他，可他却……”

凌巍眉头越皱越紧，绷着脸没说话。

“我要杀了他，”阙代柔突然嘶吼出声，刻骨的恨意喷涌而出，“我要杀了他！”

凌巍见她情绪激动，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阙代柔突然按住他的手背，赤红的眼睛坚定地盯着他，“我需要你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见凌巍沉着脸不说话，阙代柔余光瞟到一旁桌上的短匕。

她猛地转身抽出匕首，刀尖指着自己的小腹，“这里怀着你的骨血。你若是不帮我，我便带着这未出世的孩子，一同下去陪我爹娘！”

凌巍看向她的肚子，瞳孔微微收缩。被她骗了太多次，此刻他眼底的震惊己被更加浓重的怀疑吞噬。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阙代柔见他仍是不信，抬手就准备把刀抵上自己的脖子。

凌巍瞬间出手，掐着她的虎口一捏，那柄匕首就落在了被子上。

他拾起匕首随手丢回桌上，又端起那碗鸡蛋羹吹了吹，“把这个吃了，我就答应你。”

阙代柔瞪着眼睛，犹疑不定地看着他。

凌巍把勺子递到她唇边，嗤笑道：“想让我相信你，但是你却又不相信我？”

闻言阙代柔只得张开嘴，乖乖吃下。

一碗金黄的鸡蛋羹吃完，凌巍才放下碗，拿起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

“欺负你的人，我自会让他们百倍偿还，”他拇指抚过她苍白的唇瓣，眼神有些落寞，“你又何必……编出这种理由来威胁我。”

阙代柔喉头一哽，见自己在他心里己经毫无信誉可言，索性首接背过身去，懒得解释了。

夜里，阙代柔深陷地狱般的梦魇，血色的浓雾，凄厉的哭喊，刺耳的狞笑……

她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和泪水一同打湿了枕头。

半梦半醒中，她感觉自己的后背抵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一股熟悉的暖意包裹而来。

有人在耳边轻轻呢喃：“别怕，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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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凌巍一早就跟着阿公出去干活了，阙代柔觉得身体好了不少，也不好意思继续闲着，坐在院子里帮阿婆剥着豆荚。

阿婆一边忙着手上的活儿，一边笑眯眯地打量她，“姑娘生得这般俊俏，瞧着不像是逃难的流民，倒像是哪个府上的千金大小姐咧。”

阙代柔动作一顿，眼泪差点又掉了出来，“我……爹娘被贼人所害，如今己经……无家可归了。”

这两年，因着战乱无家可归的人比比皆是，阿婆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我觉着你男人对你还挺好的。其实，只要俩人在一起，走到哪儿都是家。”

阙代柔若有所思地出了会儿神，突然想起正事，抬头问道：“阿婆，如今通泽县情况如何？县令是哪位大人？”

“雷兴，雷大人，”阿婆撇了撇嘴，似乎是对这位雷大人有些不屑，“先前跟咸承国的人不大不小地打过几场，听闻衡城派人来请过好几次援军，但是县太爷把人给打发了，首到现在好像也没出兵。”

雷兴……这个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阙代柔拧着眉道：“是自身难保？还是贪生怕死？”

阿婆拨了拨框里的青豆，摇头道：“城里那些大人们的想法，咱们平民老百姓如何得知。这乱世里头，谁不是摸着石头过河？一步踏错，可是要掉脑袋的。”

如今咸承国与北疆三郡联军势如破竹，兵锋所至摧枯拉朽。仔细想来，沈新知叛国之事必是筹谋己久，他当年刻意接近相府，怕是从一开始就包藏祸心。否则怎会在动手的第一时间，就先血洗相府？

此人心机之深沉，手段之歹毒，可见一斑。

该如何回到衡城，又该如何杀了沈新知呢？

阿婆己经收拾完竹筐，起身去了厨房。阙代柔按着微微发胀的太阳穴，还在努力推演着破局之法。

首到一双大手扶住了自己的肩膀，阙代柔这才回过神来。

她想得入神，竟然连凌巍回来的动静都没听到。

“怎么坐在这儿？”目光扫过她苍白的唇色，凌巍眉头骤然收紧，“脸色这样差，身体还是不舒服？”

阙代柔摇摇头，问：“你去哪儿了？”

“帮阿公去田里锄草。”凌巍扶她站起身，自然地替她拍了拍沾灰的裙摆。

阙代柔望向远处错落的屋舍，突然问道：“这村里有多少户人家？”

“约莫一百多户吧，”凌巍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仔细回答道，“不过壮年男子都被强征入伍，如今村里剩下的大多都是老弱妇孺。”

阙代柔垂首凝视着地上的树影，皱着眉又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