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灾星

凌巍把阙代柔安置在不远处的树下，脱下外衫垫在她身下。自己又跑回了院里灭火。

村里人被浓烟吸引，逐渐聚拢了过来。

“好像是巍子家。”

“这好好的，怎么烧起来了？”

“要我说啊，自从他捡回了那妖精，屋里就没消停过。”

“可不是嘛，早就提醒过他，那女人是个祸害，还不信……”

“哎哎，别说了，你看那树底下的，不就是巍子家那位嘛。”

阙代柔抱着膝盖，木然地听着西周的窃窃私语。

先前吸入了一些黑烟，呛得她喉咙难受，忍不住地想咳嗽。

“咳咳……”她把头埋在臂弯里，低声闷咳着。

突然有人在她肩头搭上了一件衣服。

阙代柔抬头，发现是凤婶。

“阙姑娘，你没事吧？”凤婶捏着袖角，帮她擦拭着脸上的脏污。

阙代柔张了张嘴，却咳得停不下来。

“哎哟，可怜的孩子。”凤婶连忙搂住她，轻轻拍着背。

周围看热闹的人撇着嘴，说着风凉话，“秦凤啊，劝你还是离她远点，这可是个灾星！”

立刻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你看巍子家都被她祸害成啥样了！”

凤婶气不过，转头对他们大吼：“一群没良心的蠢东西！人家分鹿肉给你们吃的时候你们跑得比谁都快，出事了一个个不搭把手也就算了还在那儿说什么风凉话！真是连狗都不如！”

村民们被她骂得缩了缩脖子，有人不服气道：“那又不是白吃的，是我拿了我家的腌菜换来的。”

“你那点破腌菜能值几个钱？能换得起那么大一块儿鹿肉？”凤婶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跟人理论。

阙代柔咳得眼泪首流，连忙伸手拉住了她，“凤婶，算……咳咳……算了。”

此时院子里的浓烟渐弱，凌巍拍着身上的灰走了出来。

方才还七嘴八舌的村民讪讪地收了声。几个妇人撇撇嘴，挎着菜篮扭头就走。男人们咳嗽两声，背着手踱开。只剩下几个孩童还在踮着脚张望，不过很快也被大人拽着衣领拖走了。

阙代柔见他过来，连忙低下头，眼里聚起泪花。

“我只是想在你回来之前，先把饭做上……”她声音恰到好处地哽咽了一下，眼泪从眼眶中滴落在手背上，“对不起……我只是想帮帮忙……是我太没用了。”

凌巍皱了皱眉，刚伸出手，一旁的凤婶连忙上前，把阙代柔挡在身后。

“巍子，不是婶子说你。阙姑娘又不是三岁娃娃，你成天拿铜锁把她锁在院里，算怎么回事？”

凌巍刚张开嘴，却被凤婶连珠炮似的堵了回去：“今儿个算你回来得及时，要是晚一步呢？要真等出了人命，你就是把肠子悔青也晚了！”

阙代柔揪着凤婶的衣摆，听着她为自己说话，替自己出头，忍不住鼻头一酸，掉出一串真情实意的眼泪。

凌巍看了她一眼，叹道：“知道了。”

“好了，别哭了，”凤婶转过身，帮她擦着眼泪，安慰道，“你就跟着巍子安心过日子，以后他若是欺负你了，你就来婶子家，婶子替你做主！”

阙代柔花着一张脸，乖巧地点了点头。

凤婶看了一眼被烟熏黑的院子，问：“要不要帮忙？”

凌巍伸手把阙代柔拉到自己身边，摇头道：“不用，就是柴堆着了火，屋里没烧着，我自己来就好。”

凤婶跟着他们去屋里转了一圈，确认只是外墙被熏黑了一些，这才松了口气。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道：“外面的干柴记得清理干净，夜里风大，可别再复燃了。”

送走了凤婶，凌巍打来井水，拧了湿帕子，仔细地给阙代柔擦着脸。

阙代柔鼻头红红的，有些不安地低着头。

她不敢再开口说些什么，生怕被凌巍看出破绽。

凌巍擦完她的脸，又捧起她的手，开始一根根地擦着她的手指。

“以后别这样了，太危险。”

阙代柔心头猛地一凛，不确定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一时也不敢答话。

凌巍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从他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她刚刚那瞬间，后脖颈上浮起的一片细小的颗粒。

他绷紧下颌，无声地叹了口气，“以后不会锁着你了。”

阙代柔屏着呼吸，膝头上的手掌不自觉地收紧。

凌巍说罢就转身去了屋外，阙代柔紧绷的肩线才终于放松下来。

不管怎样，值得庆幸的是，往后她又可以随意出门了。

阙代柔吐了口气，看向窗外。

凌巍提了两桶井水浇在干柴堆上，又打湿了抹布，开始刷洗熏黑的外墙和地面。

阙代柔先前呛了几口黑烟，这会儿头还有些晕晕的。

她拢紧了衣服躺在床上，听着屋外规律的刷洗声，逐渐睡了过去。

凌巍收拾好了院子，又进屋做好了饭，这才看向床上熟睡的人儿。

阙代柔侧卧在粗布褥子上，交叠的双手垫在颊边，她嘴唇微张，脸颊泛红，睡得毫无防备。

整个人像只收起利爪的猫儿，显出几分罕见的稚气。

凌巍俯身多看了会儿，小心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今日总归是受了惊，又吸了些浓烟，他最怕这具单薄的身子再发起热来。

指腹在那片滑腻的肌肤上多停留了片刻，确认温度如常，才缓缓收回手。

“雀儿，醒醒，”他轻声喊，“起来吃饭了。”

阙代柔皱了皱眉，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凌巍看着她脸上被压出来的五个手指印，不禁轻笑了一声。

阙代柔听到这声笑，才骤然醒过神，连忙从床上坐下，拢了拢散乱的衣襟。

“饿了没？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没……咳咳……”阙代柔刚想回答，却发现自己嗓子哑了，应该是先前呛了黑烟的缘故。

凌巍给她兑了一杯蜂蜜水，阙代柔喝下，这才觉得好受许多。

“过来吃饭吧。”

凌巍在桌上摆好了碗筷，招呼她过来坐下。

阙代柔刚睡醒，没什么胃口，捏着筷子悄悄低头打了个哈欠。

她神情呆滞，脸上还带着滑稽的巴掌印，看得凌巍忍不住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