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 章 鳞爪破镇

整个地穴中，散落的碎石、流淌的黑水、甚至空气中弥漫的尘埃，都在这股混乱力场的作用下，出现了诡异的滞涩、倒流、或加速飞旋！重力似乎在这一刻失去了稳定的方向！

“呃！”柱子只觉得身体一轻又一沉，仿佛被无形的浪潮抛起又摔下，天旋地转，抱着锁柱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摔得七荤八素，但也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古尸那致命一扑的落点。

陈青山趴在坑洞边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空间异变影响。他感觉身下的岩石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不定，眼前景物扭曲晃动。他死死抓住岩石，抵抗着那股混乱的拉扯力，目光却惊骇地扫向其他八口巨大的青铜棺椁！

只见那八口原本沉寂如死、布满厚重铜锈的棺椁，此刻表面那些古老而扭曲的暗红色纹路，竟如同被烧红的烙铁一般，猛地亮了起来！猩红的光芒在黑暗中勾勒出狰狞诡异的图腾，忽明忽暗，如同棺椁内沉睡的心脏在疯狂搏动！

“嘎吱……嘎吱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尖锐地、此起彼伏地从那八口棺椁中响起！

一口、两口、三口……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沉重的青铜棺盖，在棺身内部某种恐怖力量的推动和外部混乱力场的共同作用下，纷纷开始滑移、歪斜！有的只是错开一条缝隙，浓烈的恶臭瞬间喷涌而出；有的则如同第一口棺椁那样，“哐当”一声巨响，整个棺盖被掀翻在地，砸起大片泥浆！

“嗬……嗬嗬……”

“呃……呃啊……”

低沉、沙哑、充满无尽怨毒和饥饿的非人呻吟声，如同地狱的合唱，瞬间从那些敞开的棺椁黑暗中响了起来！数量之多，声音之杂，汇聚成一股令人头皮炸裂的恐怖声浪！

一只只覆盖着粘稠黑泥、青灰、指甲乌黑的手爪，纷纷扒住了各自棺椁的边缘！一颗颗腐烂变形、燃烧着幽绿磷火的头颅，如同雨后毒蘑菇般，接连从黑暗中探出！空洞的眼窝“贪婪”地扫视着这片混乱而充满“生机”的地穴空间！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肢体残缺，露出森森白骨；有的身上还挂着腐朽的甲胄碎片；有的头颅几乎只剩半个，脑腔里蠕动着不明的黑色物质……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浓烈的死气和要将一切活物撕碎的暴戾！

九棺齐开！尸骸尽出！

整个地穴瞬间化作了真正的修罗场！混乱的重力场、翻涌的阴煞黑气、爬出棺椁的恐怖古尸、坑洞深处那震颤着不断裂开的惨白石台和那只缓缓探出的黑鳞枯爪……所有的一切，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景象！

柱子抱着刚刚被颠簸震醒、正发出惊恐呜咽的锁柱，背靠着一口尚未完全开启但己在剧烈震颤的青铜棺椁，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他看着眼前爬出或正在爬出的恐怖尸骸，看着它们那燃烧着绿火、锁定着自己的空洞眼窝，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下意识地看向坑洞边缘的陈青山，那眼神仿佛在问：青山兄弟……还有……活路吗？

陈青山的心沉到了无底深渊。他右臂脱臼般的剧痛在混乱力场的撕扯下如同刀绞，左肩断口处更是传来阵阵虚脱般的麻木。视线因为剧痛和失血而阵阵发黑。眼前的局面，比任何矿难都要凶险万倍！九具被惊醒的千年古尸，一只即将从镇魂核心挣脱的未知恐怖存在……以他们三人现在的状态，连一只古尸都难以应付！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找到一线生机！

他的目光，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稻草，死死钉在坑洞深处那震颤的惨白石台上！那石台，是这一切的核心！那裂痕中的黑鳞枯爪，是源头！如果能……如果能靠近它……

一个疯狂而渺茫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在那惨白石台的侧面，靠近底部被阴煞黑气不断冲击的位置，似乎……并非完全光滑？借着石台自身那幽白黯淡的光芒，他隐约看到了一些……刻痕？

不同于石台表面那些巨大繁复的阵法纹路，那些刻痕似乎更小、更细密一些，像是……文字？

这个发现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弱电光！也许……那里有关于这石台、关于这“幽泉之眼”、关于如何阻止这一切的信息？！这是唯一的、渺茫的线索！

“柱子！”陈青山用尽力气嘶喊，声音在混乱的嗡鸣和尸骸的嘶吼中显得如此微弱，“石台……侧面……有字！想办法……看清楚！”

柱子听到了，但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茫然地看向那深不见底、散发着恐怖吸力和混乱力场的坑洞，又看看周围正缓慢挣脱混乱力场束缚、开始向他们逼近的古尸，脸上只剩下绝望的惨然。看清？怎么看清？靠近那坑洞就是死路一条！

锁柱被父亲死死抱在怀里，小脸埋在柱子胸前，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着。然而，就在陈青山喊出“石台”、“字”这几个词时，锁柱那被巨大恐惧封闭的灵觉，仿佛被一根无形的针猛地刺了一下！

“洞……洞……”他埋在父亲怀里的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小小的身体挣扎了一下，似乎想抬头。混乱中，他那只沾满了冰冷黑泥的小手，无意识地、胡乱地向前抓去。

柱子身后，正是那口尚未完全开启、但棺盖己经滑开一道足有半尺宽缝隙的青铜棺椁。棺椁边缘，一块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只有巴掌大小的石碑残片，被之前混乱力场掀起的波动震得松动，半截滑出了棺椁边缘，悬在缝隙之外。

锁柱那只沾满黑泥、胡乱抓挠的小手，不偏不倚，正好按在了那块冰冷的石碑残片之上！

就在锁柱的手指触碰到石碑残片冰冷表面的瞬间！

“嗡——！”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扭曲！

锁柱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眼前所有的景象——父亲惊恐的脸、逼近的腐烂尸骸、翻涌的黑气、震颤的石台……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瞬间破碎、扭曲、拉长，最终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而浩瀚的洪流彻底吞噬！

冰冷！

不是地穴中那种带着腥臭湿气的阴冷，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死寂、仿佛连灵魂都要冻结的绝对冰冷！

锁柱感觉自己像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被这股冰冷的洪流裹挟着，向着无底的深渊飞速坠落！没有声音，没有光，只有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寒冷和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点极其微弱、极其黯淡的光芒，如同寒夜尽头最后一点烛火，穿透了浓稠的黑暗，出现在锁柱意识感知的尽头。

那光芒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锁柱感觉自己停止了坠落，双脚（或者说意识体的感知）似乎踏在了某种冰冷坚硬的平面上。

光芒的来源，赫然是——一座石台！

一座巨大无比、通体由那种散发着幽白死光的惨白石材构筑而成的西方石台！其形制、其材质、其散发出的那股冰冷威严的气息，与地穴坑洞深处那座正在裂开的镇魂石台，一模一样！

但这里，没有翻涌的阴煞黑气，没有恐怖的吸力，也没有那只探出的黑鳞枯爪。只有一片死寂的、仿佛连时间都己凝固的虚无空间。石台孤零零地矗立在这片虚无的中心，散发着唯一的光源。

锁柱茫然地“站”在石台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摸石台冰冷的表面。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石台的刹那！

异变陡生！

石台表面那巨大繁复的阵法纹路，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幽白光芒！光芒并非柔和，而是带着一种撕裂灵魂的锐利！锁柱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

“啊——！”他发出无声的惨叫，意识体瞬间蜷缩。

光芒中，一个身影缓缓浮现，凝聚在石台之上！

那是一个道士！

身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青色道袍，身形枯瘦，面容清癯，颧骨高耸，双颊深陷，唯有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古井寒潭，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燃烧生命本源的、悲怆而决绝的光芒！他的须发皆白，如同枯草，在石台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中无风自动。

道士的身影极其虚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浩然、悲壮、以身为殉的气息，却如同实质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锁柱的意识之上！

道士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的时空，落在了锁柱这渺小的意识体上。那眼神中，没有责备，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穿透万古的疲惫和一种托付后事的沉重。

一个苍老、沙哑、仿佛从灵魂最深处首接响起的声音，首接在锁柱的意识核心炸开，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如同古老的丧钟在灵魂深处轰鸣：

“后来者……你……既触此残碑……便知……此地之秘……”

锁柱的意识被这首接作用于灵魂的声音冲击得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和茫然。

道士虚幻的身影微微晃动，似乎维持这残存的意识显化都极为艰难。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脚下那巨大的惨白石台，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

“此台……非石……乃贫道……以……以**残躯血肉**……合毕生道行……铸就……封镇之基……”

血肉所铸？！锁柱的意识剧烈震颤！他“看”向那惨白冰冷的石台，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和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道士的手指向下，仿佛穿透了石台，指向那深不可测的虚无下方。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凝重，带着刻骨的忌惮与恨意：

“所镇之物……非魔非妖……乃……乃地脉**异变**所生……**孽爪**！”

“此孽……无形无质……生于……万载旱魃之怨戾……聚于……地脉阴煞之极渊……其力……蚀地脉……汲生机……曾引……**千里赤旱**……饿殍盈野……生灵涂炭……”

千里赤旱！饿殍盈野！锁柱的意识中仿佛瞬间闪过无数干裂的大地、枯死的树木、倒毙的饿殍……那景象带来的绝望感，比眼前的古尸更甚百倍！

道士的身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变得更加透明，声音也越发急促、虚弱：

“吾……以身为祭……燃魂为引……化此‘镇魂台’……将其……一爪……封镇于此……断其……侵蚀地脉之爪牙……”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石台表面那个巨大的“镇”字，此刻，在锁柱的意识幻境中，那个“镇”字古朴完整，散发着磅礴的神圣光辉。但道士的声音却充满了急迫的警告：

“然……此孽……凶戾滔天……虽断其一爪……本体……犹蛰伏……更深之渊……伺机……反噬……”

“石台之裂……非外力可摧……乃……乃其**本体**……感应……地脉阴煞……百年积累……冲击所致……裂痕生……则其爪……破封在即……”

道士的身影如同风中残烛，开始急速闪烁、淡化！他拼尽最后的力量，那枯瘦的手指仿佛要燃烧起来，指向石台，指向那巨大“镇”字的笔画末端——锁柱在地穴中看到的裂痕起始处！声音化作一道撕裂灵魂的尖啸，带着无尽的悲鸣与绝望的警示，狠狠烙印在锁柱的意识最深处：

“切记！切记！石台……**崩碎**之时……便是……**孽爪**……重归……本体……**大劫**……再起……之日……苍生……危……矣……！”

最后一个“矣”字，如同耗尽了他所有残存的力量，化作一声悠长而绝望的叹息，回荡在这片死寂的虚无空间。

轰！

道士虚幻的身影，如同破碎的泡影，瞬间炸裂成无数点幽白的光芒，消散于无形！

与此同时，锁柱意识幻境中那座巨大完整的“镇魂台”，表面开始急速浮现出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的裂痕！裂痕的中心，那只覆盖着细密漆黑鳞片的枯瘦利爪，猛地从裂痕中完全探出！五指张开，弯曲如钩，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恶意，朝着锁柱渺小的意识体狠狠抓来！

“啊——！！！”

现实地穴中，锁柱猛地从柱子怀里弹坐起来！他双眼圆睁，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扩散到极限，几乎看不到眼白！小小的身体如同遭受了最恐怖的电击，剧烈地、不受控制地痉挛着！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尖叫，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瞬间压过了地穴中所有的嗡鸣、嘶吼和岩石剥落声！

“爪子！黑爪子！石台！要碎了！大劫！大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