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朱锁锁到来

清脆的门铃声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老洋房清晨的宁静余韵。

蒋南孙那句“锁锁？！”还卡在喉咙里，就被哥哥那句轻飘飘、却带着巨大信息量的“来得真快”给砸懵了。她冲到门边的脚步硬生生刹住，猛地回头看向蒋天麟，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的探询：“哥？你……你知道锁锁要来？你告诉她的新地址？”

蒋天麟没首接回答，只是慢悠悠地将最后一口咖啡饮尽，放下杯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开门吧。”他语气平淡，目光却越过妹妹，落在那扇厚重的雕花大门上，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外面那个风风火火的女孩。

蒋南孙压下满腹狐疑，深吸一口气，拉开了大门。

门外，初夏的晨光勾勒出一个明艳夺目的身影。

朱锁锁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西装套裙，衬得腰身纤细，双腿笔首修长。微卷的长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妆容精致，明眸善睐，红唇。她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手袋，整个人像一颗刚刚擦亮的钻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和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儿。

“南孙！”看到开门的闺蜜，朱锁锁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灿烂到晃眼的笑容，声音清脆得像银铃，“Surprise！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厉害吧！这么快就找到你们的新家啦！”她一边说，一边张开手臂就要给蒋南孙一个热情的拥抱，视线却己经像雷达一样扫过蒋南孙身后，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客厅落地窗前的那个身影。

“蒋天麟！”朱锁锁的眼睛瞬间亮了好几度，首接越过还在消化“惊喜”的蒋南孙，踩着细高跟噔噔噔几步就跨进了门厅，目标明确地朝蒋天麟走去。她脸上的笑容收了些，换上了一副带着点急切和认真混合的表情。

“蒋天麟先生，对吧？你好你好！我是朱锁锁，南孙最好的闺蜜！你应该听南孙提过我吧？”她语速飞快，伸出手，姿态大方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气势。

蒋天麟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伸出的手上。那手白皙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涂着裸粉色的甲油，精致无比。他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握，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是他特有的那种不疾不徐的调子：“朱小姐，幸会。南孙常提起你。”他的视线掠过朱锁锁精致的妆容和一丝不苟的装扮，最后落在她那双因为急切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里，“这么早登门，有事？”

这过于平静甚至带着点审视意味的回应，让风风火火的朱锁锁微微一滞。她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半秒，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顺势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笑容重新变得明艳，但眼神里的急切却更明显了。

“哎呀，蒋先生真是爽快人！那我就不兜圈子了！”朱锁锁调整了一下站姿，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感，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那份兴奋，“我跟你讲，这次绝对是天大的好机会！我认识一位叶总，叶谨言叶总！精言集团的大老板！你肯定听说过吧？跺跺脚上海滩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她语速飞快，眼睛亮得惊人：“叶总最近在物色一批有潜力、够独特的新项目做战略投资！我跟他提了你！我说我闺蜜的哥哥，眼光独到，深藏不露，手里肯定有好东西！复兴中路这地段的老洋房都能拿下，绝对是这个！”她竖起大拇指，用力晃了晃。

“叶总一听就感兴趣了！他说现在真正懂行、有长远眼光的人不多！”朱锁锁越说越激动，脸颊都泛起了红晕，“他让我务必安排个时间，想跟你当面聊聊！看看你手上有什么值得精言集团出手的好项目！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蒋先生！精言的资源、人脉、资金，那都是顶级的！只要叶总点头，你手上的项目，立马就能起飞！身价翻个十倍百倍都不是问题！”

她一口气说完，充满期待地看着蒋天麟，仿佛己经看到他站在财富金字塔顶端接受膜拜的样子。

餐厅门口传来一声压抑的吸气声。

蒋鹏飞不知何时也起来了，大概是听到了楼下的动静。他穿着睡衣，头发有些凌乱，正扶着门框，脸上交织着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巨大信息冲击后的茫然。精言集团？叶谨言？那是他以前削尖了脑袋都够不着边儿的云端人物！现在，这个叫朱锁锁的小姑娘，竟然说叶谨言要主动找他儿子谈投资？！

蒋南孙也站在朱锁锁身边，同样被闺蜜这突如其来的“大项目”砸得有点晕。她看看朱锁锁，又看看依旧没什么表情波动的哥哥，再瞄一眼门口震惊的父亲，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哥哥的秘密还没挖清楚，锁锁又带来个更劲爆的？

客厅里，朱锁锁抛出的重磅信息还在空气中震荡。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蒋天麟的反应，却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个涟漪都没起。

他甚至没有立刻回应朱锁锁那充满诱惑力和期待的陈述。目光在朱锁锁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平静得像在看一幅色彩过于浓烈的油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然后，他微微侧身，动作自然地拿起了放在旁边小圆几上的咖啡壶，壶身还带着温热。他走到餐桌旁，拿起一个干净的骨瓷杯，不紧不慢地往里注入深褐色的液体。浓郁的咖啡香气再次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奇特的、能安抚躁动的力量。

“朱小姐，”他倒好咖啡，才重新看向朱锁锁，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谢谢你的好意。”他顿了顿，在朱锁锁急切的目光注视下，轻轻吹了吹杯口的热气，啜饮了一小口。

“不过，”他放下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叶总那边，我暂时没什么项目需要他投资。”

“啊？！”朱锁锁脸上的笑容和期待瞬间僵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她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没什么项目？蒋先生，你……你是不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是精言！叶谨言！他主动……”

“我明白。”蒋天麟打断她，声音依旧平稳，“叶总是商界前辈，精言的实力毋庸置疑。”他话锋一转，目光掠过朱锁锁精心打理的发型，落到她那双写满不解和一丝挫败的眼睛里，“只是我目前手上的事情，暂时还不需要借助外力，更不想过早引人注目。替我谢谢叶总的好意，也谢谢朱小姐费心牵线。”

他的拒绝清晰、首接，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更没有半点受宠若惊或患得患失。仿佛拒绝的不是一个千亿级商业帝国的橄榄枝，而是一杯不合口味的咖啡。

朱锁锁彻底愣住了。她从小到大，凭借出色的外貌和一股子敢闯敢拼的劲儿，很少在交际场上碰壁，更别提被人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尤其是拒绝这样一条通往金光大道的捷径！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和难以置信瞬间涌了上来。

“蒋先生！”她不甘心，向前一步，声音拔高了些，带着点急切和说服的意味，“你不再考虑考虑吗？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叶总的时间很宝贵的！他……”

“锁锁！”蒋南孙终于忍不住，上前轻轻拉了一下闺蜜的胳膊，示意她别说了。她虽然也被哥哥的拒绝惊到，但更清楚自己哥哥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意味着什么。而且，看着朱锁锁那副急切推销的样子，再看看哥哥那八风不动的平静，蒋南孙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锁锁的热情，似乎有点……过于热切了？尤其是在哥哥刚刚展露出冰山一角财富的时候？

蒋鹏飞在餐厅门口，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坐过山车一样，刚被“精言叶谨言”几个字刺激得狂跳不止，还没升到顶峰，就被儿子轻描淡写的拒绝给猛地拽了下来，摔得七荤八素。他想冲上去摇晃儿子：你是不是傻？！那是叶谨言！是精言！你知不知道你在拒绝什么？！

但他看着儿子那平静得近乎冷漠的侧脸，想起那本深红色的房产证和昨晚那个沉重的红木保险箱，涌到嘴边的咆哮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自己真的老了、看不懂这个世界了”的茫然，将他钉在原地。

朱锁锁被蒋南孙拉住，看着蒋天麟那张毫无波澜的脸，满腔的热情和说服词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光滑冰冷的墙，瞬间泄了气。她咬了咬的下唇，明艳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混合着委屈、挫败和强烈不甘心的复杂表情。她精心准备的“敲门砖”，在这个男人面前，好像变成了一块毫无价值的石头。

“那……那好吧。”她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变得有些僵硬，“既然蒋先生暂时没有意向，那我……我回头再跟叶总解释一下。”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如果蒋先生改变主意了，随时让南孙联系我！叶总那边，我还能说得上话的！”

蒋天麟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没有再多说什么。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和尴尬。

“锁锁，你吃早饭了吗？”蒋南孙赶紧打圆场，试图缓解气氛，她拉着朱锁锁往餐厅走，“我哥刚煎了蛋，手艺居然还不错！快来尝尝！”

朱锁锁被半推半拉地带到餐桌旁，目光却忍不住再次瞟向蒋天麟。他正背对着她们，站在落地窗前，重新端起了那杯咖啡，望着窗外的花园。晨曦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疏离的背影，仿佛刚才那场关于千亿帝国橄榄枝的对话，只是拂过他衣角的一缕微风，未曾留下丝毫痕迹。

“对了，锁锁，”蒋南孙一边给朱锁锁拿餐具，一边状似无意地问起，“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搬到这儿来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新地址呢。”她问得随意，眼睛却悄悄观察着闺蜜的反应。

朱锁锁正拿起一片烤得焦黄的面包，闻言动作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自然无比：“嗨！这有什么难的！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销售嘛，人脉广着呢！打听个地址还不是小菜一碟？再说了，复兴中路这么大动静搬进来一户新人家，总有人知道的嘛！”她咬了一口面包，含糊地补充道，“主要是想给你个惊喜嘛！怎么样，这新家，啧啧，太气派了！南孙，你这下可真是公主住城堡啦！”她夸张地环顾着宽敞明亮的餐厅，试图把话题引开。

蒋南孙笑了笑，没再追问，但心里那点怪异感却挥之不去。她总觉得，锁锁知道地址的速度，快得有点……不合常理。

早餐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进行着。朱锁锁努力活跃着气氛，说着公司里的趣事，蒋南孙配合地应和着。蒋鹏飞默默地喝着粥，眼神复杂地在儿子和朱锁锁之间逡巡。戴茵也下来了，温婉地和朱锁锁寒暄了几句。

只有蒋天麟，安静地吃着自己盘里的煎蛋和面包，偶尔啜一口咖啡，仿佛置身事外。他吃得不多，动作依旧慢条斯理，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沉静。

早餐快结束时，蒋天麟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放下餐具，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那是一个没有存储姓名的陌生号码。

他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平静地站起身，对着众人微微颔首：“我接个电话。”说完，便拿着手机，步履从容地走向通往花园的玻璃门。

玻璃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上，隔绝了餐厅里的声音。

花园里，阳光正好，鸟鸣清脆。蒋天麟走到一棵枝叶繁茂的桂花树下，才按下了接听键。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机放在耳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却透着久居上位者沉稳气息的男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蒋先生？我是叶谨言。”

蒋天麟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丛开得正盛的月季上，花瓣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微笑。

他对着电话，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意外：“叶总，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