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为什么是软的

第三夜。

晨曦微露时，夏侯约如约而至，手中提着一具古朴的焦尾琴。

琴身布满断纹，隐隐透着岁月的沧桑。

清清己洗净了脸上的尘土，用一条干净的白绫覆住眼睛。这比起昨日的，更能滤过光线，让她隐约视物。

“坐。”夏侯约将琴放在破桌上，拉过一张板凳让她坐下。

他的指尖触到她腕骨，冰凉细腻，不像寻常男子的粗糙。

清清依言坐下，指尖悬在琴弦上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沉水香，比昨日更淡了些，似有若无。

“左手按弦，右手拨挑。”夏侯约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耐心。

他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引导着她按下琴弦，“此为『挑』，力在指腹，而非指尖。”

琴弦震颤，发出清越的声响。清清跟着他的动作，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

她能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以及……他的手骨节分明，掌心却异常柔软，不像寻常男子那般布满厚茧。

“此为『宫』，五音之首，音色沉厚。”他引导着她的中指按下最粗的那根弦，指尖传来琴弦的震颤，嗡嗡声在狭小的屋里回荡。

“公子的手……很软。”清清下意识地喃喃道。

夏侯约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引导：“常年抚琴，自然不似武人粗糙。”

此话，也有道理。

“不过公子的手很像女孩子的手。”

“不许胡说。”

“哦～”

“指尖要稳，似按非按，方得余韵。”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松木与沉水香的混合味道，比往日更浓。

清清能感觉到他俯身靠近，肩背几乎贴着她的后背，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再试『商』。”

他换了根弦，带着她的手向下滑动。

丝弦擦过指尖，带来细微的刺痛。她的手有些抖，他便握得更紧，指腹轻轻着她指节上的薄茧。

“疼吗？”他忽然问，声音低沉。

清清摇摇头，鼻尖却有些发酸。

多久了，没有人这样握过她的手，没有人在意过她指尖的疼。她以为第一个问出这话的是楚公子呢！

“公子教奴婢弹琴的样子……”她忽然低声说，“很像奴婢心里想过的画面。”

夏侯约的动作顿了顿，指尖在她手背上停顿片刻，才缓缓道：“像他？”

“嗯。”清清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奴婢以前想过，若是能求他教奴婢弹支曲子，哪怕只是最简单的《采莲曲》……”

话未说完，便想起楚南那句「把你当亲妹妹」，余下的话便咽回了肚里，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苦笑。

夏侯约沉默片刻，松开她的手，自己拨了个泛音。

泠泠之声如清泉滴落，驱散了些许屋内的沉闷。

清清的心猛地一揪。

她看不见夏侯约的表情，却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那化不开的悲伤。

他在想谁，那位庶母吗？夏侯公子说，以前常教那位庶母弹琴的。

“公子，”她转过身，朝着他声音的方向，“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总要往前看，总有……总有希望的。”

她想起楚南在牢里的样子，想起自己挣来的每一两银子，就算现在这样，也想着……总有一天能见到光。

夏侯约看着她仰起的脸，月光勾勒出她清秀的下颌线，眉骨上的烫伤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他忽然很想伸手拂去她眼上的白布，想看看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是否还藏着未灭的火种。

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最终却只是抬起，轻轻拂过她鬓边的碎发。

他的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肌肤，清清猛地一颤。夏侯约的动作也顿住，两人之间的空气忽然变得粘稠。

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那是后背伤口未愈的味道。

“清清……”他低声唤她的名字，俯身靠近。

清清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几乎要贴上自己的唇。

她下意识地偏了偏头，白丝带滑落了些许，露出紧闭的眼睛和颤抖的睫毛。

夏侯约的动作停在离她唇瓣寸许的地方，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脸上。

他看着她苍白的嘴唇轻轻抿着，像受惊的蝶，最终还是首起身，退开了半步。

“时候不早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转身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送你件礼物。”

清清茫然地伸出手，触到锦盒光滑的表面。

“什么……”

夏侯约将盒子塞进她手里，“在当铺看到的，觉得配你。”

清清摸索着打开盒子，指尖触到一支冰凉的簪子，簪头似乎缀着什么，轻轻晃动时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想摘下丝带看，却被夏侯约按住了手。

“蒙着眼也无妨，”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平静，“我帮你戴上。”

他取过簪子，拨开她的发丝，将簪子斜插在她发髻上。冰凉的金属贴着头皮，簪头的珠翠轻轻蹭过她的耳廓。

“好了，很漂亮。”

清清抬手想摸，却被他握住手腕。

“先别碰，”他说，“弹琴吧，让我听听你方才学的。”

清清依言将手放在琴弦上，心神却有些不宁。方才那近在咫尺的呼吸，还有他掌心的温度，都让她莫名慌乱。

她定了定神，按下琴弦，却因心不在焉，指尖滑到了他放在琴上的手背上。

“唔……”

她低呼一声，指尖触到的并非坚硬的骨骼，而是一片异常柔软的……弧度？像是隔着衣料触到了女子的胸乳！

清清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起来。夏侯约的胸……为什么是软的？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越，不像寻常男子那般粗哑。还有他身上的香……

“公子……”她颤抖着开口，“奴婢……奴婢能摘下丝带看看你吗？”

夏侯约的身体明显一僵，随即站起身，将琴收好：“天晚了，我该走了。”

他避开她的问题，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这簪子需配漂亮衣裳，你去买几身好的，别再穿这破纱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仓促，转身便要走。

“公子！”清清急忙喊道，“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夏侯约的脚步顿在门口，背对着她，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明天这里，我告诉你。”

他没有回头，推门离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清清呆坐在原地，心口还在砰砰首跳。她颤抖着摘下眼上的黑丝绒带，借着月光看向桌上的锦盒。

盒中静静躺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簪头是一只展翅的凤凰，翅膀上嵌着的东珠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正是长公主当初赏她、又被她当掉的那支！

怎么会是它？夏侯约为何会从当铺赎回它？他身上的沉水香，他柔软的掌心，他仓促的离去……还有这属于长公主的步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