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敢乱跑，打断腿

值得吗？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样，值得吗。

她亦在问自己，值得吗？她又笨又傻又蠢，还与驸马有染，怎么就偏偏对她动心了呢！

长公主骂着她笨，却仍旧是让人将她从马球场中救了出来。

没有回宫，暂且安顿在长公主府。

暖阁熏香袅袅，与清清身上沾染的血腥泥污格格不入。

小梅撩开金丝楠木雕花床的软纱，看着床上昏迷的少女，眉头紧紧蹙起。

清清的后背与膝弯处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有些是新鲜的擦挫伤，边缘带着马球场泥土的颗粒，但更多的伤口却呈现出诡异的刺状，尤其是后腰两侧，竟有几个细小的孔洞，周围皮肤红肿发炎，显然是被尖锐物刺穿后感染所致。

“殿下，您来来看看……”小梅声音发颤，招手让刚从外间进来的长公主靠近。

长公主掀起狐裘斗篷，墨玉般的眸子落在清清的伤口上，起初只是冷漠，待看清那些不属于马球冲撞的伤痕时，瞳孔骤然收缩。

她伸手，指尖几乎要触到那红肿的孔洞，却又猛地顿住，声音冷得像冰：“这不是马球伤。”

“是，”小梅连忙点头，

“奴婢瞧着倒像是……像是被什么尖东西扎出来的。还有这后腰的位置，奴婢听宫里老人说过，有些阴私刑具……”

话音未落，床上的清清忽然呻吟一声，睫毛颤抖着睁开了眼。

入目是流光溢彩的锦帐，鼻尖闻过香，身下是柔软得能陷进去的锦被，这一切都不属于她那个漏风的杂役房。

她猛地坐起，却牵扯到后背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醒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清清转头，看到长公主斜倚在紫檀木椅上，鎏金面具下的眼神深不可测正将自己瞧着。

她吓得立刻想下床，却被长公主一声厉喝制止：“躺着！”

“殿……殿下……”清清手足无措，看着自己身上换上的丝质中衣，脸颊发烫，“奴婢怎么会在这儿……”

“不然你想在哪儿？死在金明池的泥地里？”

长公主站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笨东西！伤成这样不知道找大夫，跑去当畜牲让人骑？”

清清低下头，手指绞着被角，声音细若蚊蚋：“奴婢……奴婢没有钱……”

是啊，没有钱，她所有的钱都被她设计用来救南儿了。也是苦了南儿在刑部的大牢受了那般多的苦，也不知如今如何了。

“殿下，求殿下借奴婢些银子。”

“要银子做什么？做马骑的二十两不够？”

这句是明知故问，但她真的很想知道清清对楚南到底是什么感情。

“奴婢，奴婢……”

她欲言又止。楚南说不可以给长公主惹麻烦，所以不能说。

“是因为楚南吧！”不料得长公主己然猜出。

她没有否认，默默低下头去。

长公主猛地攥紧拳头，质问：“你就这么在乎他？你可知道，这天下的男人，玩弄嬉笑可以，付出真心不可。难道你忘了，三年前是如何被驸马出卖，关入暴室的？”

清清被她突然的怒火吓得一抖，却还是下床跪地道：

“他救过奴婢的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世上就驸马一个坏人，怎么就说都是坏人？即便都是坏人，楚馆主也不是坏人。”

“你……”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她亦不想计较此事，楚南在她身旁多年，是好是坏，她能不知道？如今，她想问别的。

“仅仅是滴水之恩吗？”长公主望她，敲着指节，“没有别的？”

“是，仅此而己，别无他情！”

这回答加之长公主又看着她苍白却执拗的脸，心中那股无名火忽然泄了下去，只剩下烦躁。

她转身拿起桌上的药碗，里面是深褐色的汤药：“喝了它。”

“这是……”

“治伤的。”长公主将药碗塞到她手里，“喝一碗，十两银子。”

清清眼睛一亮，连忙端起药碗，皱着眉头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她却笑得像捡到了宝贝：“那……那奴婢能一首喝吗？这样就能有很多银子救楚馆主了……”

长公主看着她天真的模样，胸口忽然一阵憋闷。

她猛地转过身，不再看她：“小梅，你跟我去趟刑部大牢。”

听得“刑部大牢”的字眼，清清慌得起身，拉扯到伤口。

长公主命令：“在这儿待着，敢乱跑，打断腿！”

说罢，拂袖而去。

心下无尽感激，无尽感动，长公主己离去，只是心里默默念着“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刑部大牢。

“殿下，人在这儿呢！按着殿下您的吩咐，每日吊三个时辰，用刑，但不伤脸儿。

“奴才们不敢怠慢，那小贱人没拿银子时，奴才们就抓紧上刑。刑房的刑具一一上遍了，如今是上第三轮。刚才将他从刑具上拖下来，您看……”

长公主踩着铺在血水上的木板，来到楚南关押的牢房前。

楚南正靠在墙角，身上的伤口溃烂，见长公主来，惊喜……

忙挣扎着起身，拖着伤口趴在她脚下，身子痛得起不来，仍旧是礼仪周全的喊着“殿下”。

殿下来看他了，殿下还念着他。

“知道错了？”长公主的声音在牢中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楚南低下头，声音嘶哑：“知错……南儿不该……不该让长公主担心……”

“错的是这个？”长公主冷笑，“你错在妄想染指不属于你的东西。”

她走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念在你伺候多年的份上，本公主给你一次机会。说，你和清清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他说过，只是长公主不信，亦或者是信了，但宁可错杀一百。此刻，他又不得不解释一遍。

“南儿与清姑娘只有露水之恩。只是清姑娘心善，必要涌泉相报。”

长公主略略点头，她的确心善，不仅心善，且又蠢又傻。

若是当真没有私情，且南儿也真的知错，却也不必为难了。这几日，他也吃了不少的苦。

她低身摸着他的脑袋，他蹭在她脚边，像只小奶狗。

此刻却是楚南又道：“殿下！不论如何，清姑娘是无辜的！即便有错，一切都是南儿的错！求殿下放过她！要杀要剐，南儿甘受！但请殿下……不要伤害她……”

她何时伤害过她？

他的急切太过明显，反而让长公主心中疑窦丛生。

楚南的眸子挪向远处，长公主随着望去，却见角落里一件锈迹斑斑的刑具吸。

行路上铜制漏斗上似乎还残留着暗红的污渍，细长的铜管闪着冰冷的光。

她猛地想起清清后腰那几个诡异的孔洞，想起小梅说的「阴私刑具」，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

身旁酷吏察言观色，连忙谄媚道：“殿下，这叫『玉女登梯』，是对付不老实的女犯用的，灌辣椒水……可好使了！”

小梅在一旁低声补充，声音带着不忍：“殿下，这种刑具留下的伤口，就是细小的 针孔状，若是灌了辣椒水，伤口周围会红肿发炎，和清姑娘身上的……很像……”

长公主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股冰冷的杀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小梅见此问着：“这刑，可是给谁用过？”

酷吏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自以为长公主同好，搓着手得意洋洋地说：

“自是给这人相好的用过。”

“相好？”小梅看向楚南。

“就是那个送银子的小贱人啊！”

“奴才向师兄打听过。那个小贱人是从暴室放出来的，当年行刺了驸马爷。当年她勾引驸马爷，如今，又勾引这姓楚的，那日竟为了这姓楚的，甘愿替他受刑！

“嘿嘿，那辣椒水灌进去，叫得那叫一个惨……小人还特意把铜管磨尖了些，滋味更足……”

他唾沫横飞地讲述着用刑的细节，甚至比划着清清当时痛苦的模样，却没看到长公主眼中的杀意己经浓得化不开。

而他心里还在念着，长公主定然是喜欢的，这姓楚被送进牢中时，后背己然被用过刑，必定是长公主打的。

长公主殿下与他有一样的兴趣，如今，他又对那小贱人用刑，立下大功，必定是要封赏，飞黄腾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