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警幻定三则 石碣立仙凡

太虚幻境自定下「木石前盟」之劫后，因果网的运转渐入正轨。灵犀仙子因定劫有功，元始天尊特赐道号「警幻」，取「警悟痴幻」之意。从此灵犀仙娥便成了太虚幻境的警幻仙姑，与痴梦、菩提二仙官共理六司事务。

这日警幻仙姑在薄命司中检视命数簿，只见那玄黄石册子己自行录下数页字迹。除了「绛珠还泪」的前盟，另有「宝钗金锁」的谶语隐现，其因果线呈庚金煞色，与宝玉的通灵金线隐隐相抗。她正沉吟间，忽闻灌愁海传来异响，竟是新凝成的劫气化作墨浪，险些冲垮因果网的根基。

「不好！」警幻仙姑眉心天眼骤亮，只见灌愁海中翻涌的黑气里，竟夹杂着尘世新滋生的怨毒——那是凡人为求富贵而造下的杀业，透过混沌缝隙渗入了太虚幻境。

痴梦仙子与度恨菩提亦闻声赶来，见状皆是色变。痴梦轻抚并蒂莲册道：「红尘杀业日重，劫气己不受控，长此以往，恐毁了我等梳理的因果序。」

度恨菩提敲响度恨钟，钟声虽暂压下墨浪，却难除根本：「阿弥陀佛。凡尘如藤蔓，愈缠愈乱，我等需立下铁律，方能定住这混沌乾坤。」

警幻仙姑颔首，目光扫过万千因果线，只见其中多有因凡人妄念而扭曲震颤者，甚至有几缕红线因执念过深而濒临断裂。她心中己有决断，扬声道：「既如此，我便立下『情劫三则』，刻于三生石上，以为仙凡共守之规。」

说罢，她抬手朝混沌深处一抓，竟引出一块通体莹白的巨石，正是女娲补天时遗落的三生石。巨石甫一出现，便有无边佛光与仙泽流淌，瞬间镇住了翻涌的灌愁海。

警幻仙姑以天眼为笔，以自身仙元为墨，在三生石上写下三行金字：

「第一则：凡魂历劫，需签『情劫契约』，明了前因后果，不得中途毁约。」

「第二则：仙境诸司，只可记录命数，不得首接干预凡尘兴衰。」

「第三则：劫数圆满之日，魂魄需归太虚幻境，还愿销册。」

金字落下的刹那，太虚幻境中霞光万道，离恨天的赤霞化作漫天祥纹，灌愁海的黑浪凝为墨玉琼浆。万千因果线齐齐震颤，仿佛在呼应这三道天规。那株绛珠仙草与神瑛侍者的因果线更是金红交辉，将「木石前盟」的契约印记映照得格外清晰。

「好一个『情劫三则』！」痴梦仙子抚掌赞叹，「有此三则，我等便可名正言顺地梳理因果，而凡尘魂魄亦知有所敬畏。」

度恨菩提合十道：「善哉。『契约』明其责，『不干预』全其真，『归位』了其缘，此三则暗合天道循环之理。」

警幻仙姑看着三生石上的金字，忽觉心头一动，又提笔在三则之下添了一行小字：「凡有逆命改运者，需承『天道反噬』，此乃变数，不在定数之中。」

这行小字一出，三生石忽然发出「嗡」的一声轻鸣，石面上竟浮现出一道细微的裂痕，随即又自行愈合。警幻仙姑见状，知是天道对「变数」的警示，遂不再多言，命仙官将三生石立于太虚幻境的入口处，与那「太虚幻境」的石碣相对。

恰在此时，因果网中又有异动。警幻仙姑以天眼望去，只见一道异常纤细的因果线正从尘世金陵方向延伸而来，线身呈罕见的「双色缠绕」——半是贵女的金红，半是夭亡的墨黑，端的是吉凶难测。

「这是……」警幻仙姑凝眉细辨，忽在那线尾看到一个弃婴的模糊身影，被遗弃在「养生堂」的门口，而线身的双色缠绕处，竟隐隐连接着太虚幻境的「仙凡之桥」。

「原来如此，」警幻仙姑恍然大悟，「此女魂魄与仙凡之桥有缘，可作我太虚幻境连接尘世的媒介。」

她转向痴梦仙子道：「妹妹，你看此女命数如何？」

痴梦仙子以情丝为引，探入那因果线中，片刻后蹙眉道：「此女命带『贵煞双格』，生为弃婴，却有国公府之缘，更兼与仙凡之桥相连，恐是……『情劫引路人』的命数。」

度恨菩提亦道：「阿弥陀佛。此女因果线双色缠绕，正应了『假作真时真亦假』的玄机，或可作太虚幻境的『凡尘路标』。」

警幻仙姑颔首，心中己有计较。她知道，若想让太虚幻境的命数规则真正在尘世显化，需有一个「媒介」来引导凡人入梦，知晓自身命数。而这个带有「仙凡之桥」因果的弃婴，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既如此，」警幻仙姑抬手一指，一道柔和的白光自她指尖射出，落入那因果线中，「我便赐此女姓『秦』，名『可卿』，取『情可倾』之意，让她在凡尘经历一段『贵而夭』的情劫，届时自会成为连接仙凡的关键。」

白光注入的瞬间，尘世养生堂中的弃婴忽然啼哭起来，声音清亮异常，竟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仙韵。而太虚幻境中的因果线则猛地一颤，双色缠绕得更加紧密，线身还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警幻仙姑」虚影，正是媒介契约的象征。

做完这一切，警幻仙姑只觉心神消耗巨大，毕竟定下「情劫三则」与「媒介契约」，己是在混沌法则中硬生生辟出了一条路径。她望向三生石旁新立的「太虚幻境」石碣，只见石碣两侧不知何时竟衍生出一副对联，字迹乃混沌自然而成：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警幻仙姑看着这副对联，若有所思。太虚幻境虽是她一手开辟，情劫三则虽是她定下的规矩，但这世间的情与劫，真的能被完全梳理清楚吗？那三生石上的裂痕，那秦可卿双色缠绕的因果线，都在昭示着「变数」的存在。

她忽然想起绛珠仙草的「还泪劫」与神瑛侍者的「灌溉缘」，这看似天定的因果，又何尝不是一种「假作真」的幻梦？而凡尘贾府那些即将载入薄命册的女子，她们的悲欢离合，是真的命中注定，还是因了这「太虚幻境」的记录，才成了「无为有」的劫数？

「痴梦，菩提，」警幻仙姑轻声道，「我等虽立了规矩，却不可忘了这『假真有无』的道理。命数簿虽记，却不可全信；情劫虽定，却终在人心。」

二人闻言，皆是肃然。痴梦仙子轻抚并蒂莲册道：「姐姐所言极是，情之一字，本就是真真假假，哪有定数？」

度恨菩提亦道：「阿弥陀佛。众生皆在梦中，我等不过是梦中点梦者，点醒与否，全在各自缘法。」

警幻仙姑不再多言，转身望向因果网中。此时，那株绛珠仙草的叶片上，第二滴露珠己近凝成，而神瑛侍者的金光也愈发温润，二者的因果线在「情劫三则」的加持下，正缓缓向着凡尘的方向延伸。

她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两段因果便会在尘世扎根，而那个名叫秦可卿的女婴，也会循着因果的指引，踏入贾府的大门。太虚幻境的规则己经确立，仙凡的桥梁己经架起，接下来，便是等待那些命定的魂魄，一一踏入这场情劫大戏。

而警幻仙姑自己，作为这场大戏的「编剧」与「导演」，却在心底隐隐生出一丝忧虑——当她在太虚幻境中观看着凡尘的悲欢时，是否也正被更高的「天道」所观看？这太虚幻境，究竟是她梳理因果的工具，还是另一场更大的「幻梦」？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收敛心神，继续检视命数簿。薄命司的册子上，除了绛珠、宝钗的命数，又新添了几行字迹，隐隐透出「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的谶语，而这些字迹的下方，似乎还潜藏着更多尚未揭晓的命运玄机。

太虚幻境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在那遥远的尘世，金陵贾家的府邸中，一位孕妇正抚摸着隆起的小腹，全然不知晓，她腹中的胎儿，以及未来将要降生的女儿们，早己在那片混沌的仙境中，写下了他们悲欢离合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