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章 铸剑种

意识在冰冷的黑暗中沉浮，如同坠入无光的深海。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刺入，汇聚在心口那冰冷的异物之上，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像是濒死的挣扎。血……粘稠、冰冷，包裹着全身，如同沉重的裹尸布。腐朽的气息、蚊蝇的嗡鸣、毒虫噬咬的麻痒……死亡的冰冷触手正一点点缠绕上来，收紧。

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如同沉船中最后一点漂浮的残骸，在黑暗的潮水中死死抓住云亦即将溃散的意志。猎魔团大赛……五年之约……那冰冷阳光下决绝的背影……心口那嵌入血肉的冰冷戒托传来的每一次摩擦撕裂的剧痛，都像残酷的提神剂，维系着最后一丝清醒。

嗡……

一声极其极其微弱、仿佛从灵魂最深处传来的震动，穿透了厚重的黑暗和剧痛。不是错觉！是那枚嵌入心口的冰冷戒托！

在持续承受他意志冲击、吸纳转化空间能量、以及此刻大量自身鲜血浸染的刺激下，戒托深处那道最深的裂痕边缘，一丝细微到极致的暗金光泽，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古兽睁开了眼睛，极其艰难地……再次闪烁起来！这一次，光芒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活性”！仿佛某种沉寂的烙印，在生死边缘被强行唤醒！

更奇异的是，云亦那濒临溃散的感知，清晰地“看”到——戒托周围，那些被他引爆自身气血和空间能量击杀角魔督军后、喷溅在戒托上的暗红近黑的魔血和灼热的岩浆组织液，竟然……没有被排斥！反而被那点暗金微芒散发出的吸力，极其缓慢地……吸收了进去！

嗤啦——！

如同烧红的铁块淬入污秽的冰水！狂暴的魔能和混乱的熔岩能量在戒托内部被那暗金微芒强行分解、提纯！杂质被焚烧、湮灭！最精纯的一丝丝黑暗魔能和灼热的火系能量粒子，混合着之前吸收的空间本源粒子，如同被驯服的毒蛇，极其缓慢地、一丝丝地……顺着戒托的裂痕，流淌进他千疮百孔的识海废墟！

滋……滋……

剧痛！难以言喻的剧痛！魔能的侵蚀感、火系的灼烧感，混合着空间粒子的秩序梳理，如同冰火两重天在他残破的识海中疯狂肆虐！那点刚刚凝聚出微弱秩序感的核心，在这狂暴混合能量的冲击下剧烈震荡，如同怒海中的孤舟，随时可能倾覆！

然而，就在这毁灭性的痛苦深渊中——

一段破碎、冰冷、却蕴含着无上剑道至理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钥匙，猛地从戒托深处那点暗金微芒中……迸发出来，狠狠刺入云亦的意识！

那不是文字，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纯粹的“意”！一种斩断空间、破灭虚妄、以身为炉、以魂为火的……铸剑之“法”！

*剑者，心也。*

*锋者，意也。*

*身如烘炉，万法为薪！*

*魂作铁砧，千锤百炼！*

*斩却芜杂，唯留一点锋芒真种！*

*此心不灭，此锋永存！*

冰冷古老的意念如同洪钟大吕，在他濒临崩溃的识海中轰鸣！每一个字都带着斩断一切阻碍的决绝意志，每一个意念都如同淬火的巨锤，狠狠锻打着他的灵魂！

铸剑种！凝剑心！

原来如此！这戒托残骸，不仅是他吸收能量的熔炉，更是传承那古老剑道的……最后火种！它需要能量，需要意志，需要生死之间的淬炼，才能重新点燃！

“呃啊啊啊——！！！”

云亦的灵魂在剧痛和古老意念的冲击下发出无声的咆哮！他不再抗拒那涌入的狂暴混合能量！反而如同最疯狂的赌徒，将残存的所有意志，化作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识海中那点摇摇欲坠的秩序核心！同时，疯狂地催动戒托那微弱的吸力，不再区分能量来源，将山林间弥漫的稀薄灵气、空间波动、甚至更远处被血腥和战斗吸引而来的、更多魔物散发的混乱魔能……如同鲸吞般强行撕扯过来，灌入心口的戒托熔炉！

轰——！！！

如同在油锅中投入了烧红的巨岩！云亦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拉扯！全身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心口处，那嵌入的戒托在狂暴能量的冲击下，边缘的金属甚至出现了熔化的迹象，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深入骨髓的剧痛让他眼前彻底被猩红覆盖，意识在毁灭的边缘疯狂摇摆！

毁灭？还是重生？！

“给我——凝！！！”

灵魂深处最后的咆哮！云亦的意志如同烧红的铁水，在古老剑道意念的引导下，不顾一切地锻打着识海中那团狂暴沸腾的混合能量！魔能的侵蚀？以意志为剑，斩之！火系的灼烧？以魂为砧，承受！空间粒子的秩序？以心为炉，熔炼！

每一次意志的锻打，都带来灵魂被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能量的冲击，都让身体濒临彻底崩溃！但他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在狂暴能量中心、被无数意念巨锤疯狂锻打的、那一点挣扎求存的秩序核心！

时间在剧痛中失去了意义。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终于——

在承受了不知多少次毁灭性的冲击和锻打后，识海中央那团狂暴沸腾的混合能量，在意志的千锤百炼下，体积被强行压缩到极致！所有的狂暴、混乱、杂质，都被那古老的铸剑意念强行斩灭、剥离！只剩下最核心处，一点米粒大小、却散发着纯粹、冰冷、永恒锋芒的……暗金色光点！

这光点不再仅仅是秩序，而是……一种“存在”的具现！一种斩断一切的“本源”烙印！它悬浮在识海中央，如同宇宙初开时诞生的第一缕锋芒，冰冷，内敛，却又蕴含着开天辟地的恐怖威能！

剑种！成！

嗡——！！！

就在剑种凝成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浩瀚的剑意，如同沉睡的古神兵骤然苏醒，瞬间从云亦的身体内部爆发出来！这股剑意并非外放，而是内敛，如同无形的风暴在他体内奔涌、冲刷！

咔嚓！咔嚓嚓！

他身体内部，那些如同无数微小刀刃般肆虐的空间法则乱流残渣，在这股源自本源的锋芒剑意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随即无声地崩解、湮灭！深可见骨的空间撕裂伤口边缘，焦黑坏死的组织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刮去，新鲜的血肉在剑意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滋生、弥合！断裂的经络被强行续接、拓宽，如同干涸的河床被注入了奔涌的星河！

更惊人的变化发生在心口！

那枚深深嵌入血肉骨骼、边缘甚至熔化的戒托残骸，在剑种凝成的瞬间，仿佛受到了本源的召唤！戒托表面那点暗金微芒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如同回光返照！整个戒托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然后，在云亦惊愕的感知中，这枚冰冷的金属残骸，竟然如同投入烈焰的寒冰，开始……融化！

不是物理的熔化，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消融与……融合！

嗤——！

一股深入灵魂的灼烧感传来！戒托融化成的、散发着暗金光泽的奇异“液体”，如同拥有生命般，无视了血肉的阻隔，瞬间涌向识海深处那枚刚刚成型的剑种！

滋啦——！！！

如同神匠完成了最后的淬火！那点暗金剑种在接触戒托融化液体的瞬间，体积猛地收缩凝练到极致，光芒却内敛深沉如渊！其表面，一道道清晰无比、流淌着暗金光泽的玄奥剑纹被彻底铭刻、固化！一股斩断空间、破灭万法的恐怖锋芒，如同沉睡的古神兵彻底苏醒，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从剑种中弥漫开来，与他自身的灵魂、意志、乃至每一寸血肉，完美地……融为一体！

心口处那恐怖的贯穿伤，在剑种锋芒和戒托融合能量的共同作用下，血肉骨骼疯狂蠕动、重生！几个呼吸间，伤口彻底弥合！只留下一道暗金色的、如同古老剑纹烙印的疤痕，覆盖在心口之上！疤痕深处，隐隐有暗金光芒流转，与识海中的剑种交相辉映！

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刷掉所有的虚弱和剧痛！

云亦猛地睁开双眼！

深潭般的眼眸深处，那点几乎熄灭的火焰早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轮缓缓旋转、冰冷内敛、仿佛蕴含着无尽锋芒的暗金色漩涡！目光所及之处，空气似乎都发出被无形利刃切割的细微嘶鸣！

他缓缓站首了身体。动作不再僵硬，不再踉跄，每一个细微的调整都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属于剑的韵律。残破的衣衫下，新生的肌肤覆盖着匀称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每一寸血肉都蕴含着恐怖的锋芒。心口那道暗金剑纹烙印微微发热，与识海中的剑种产生着无声而强大的共鸣。

六阶！这具身体所蕴含的力量层次，绝对达到了圣魔大陆六阶强者的水准！而且，这力量并非普通的灵力，而是融合了空间法则本源、经过古老剑道千锤百炼、带着绝对切割意志的……剑罡！其纯粹与破坏力，远非寻常六阶可比！

“吼！”“嘶嘶！”“桀桀！”

就在云亦感受着体内奔腾力量的同时，山林深处，被之前战斗和能量爆发吸引而来的魔影，终于按捺不住，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从西面八方的阴影中扑了出来！影魔、潜行者、数头双眼赤红的狂暴魔……还有一头体型稍小、但气息更加阴冷狡诈的角魔督军！它们眼中闪烁着贪婪、暴戾和一丝被强大气息震慑的惊疑，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云亦死死围在中央！

“人类……强大……血肉……更美味！” 狡诈的角魔督军发出低沉的咆哮，试图压制内心的不安。

云亦缓缓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扫过周围狰狞的魔影。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万载玄冰雕琢而成。唯有心口那道暗金剑纹烙印，随着他意念的凝聚，骤然亮起！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能切割空间的剑鸣，毫无征兆地响起！

没有拔剑的动作。云亦只是并拢右手食指与中指，极其随意地……向着前方那头叫嚣的角魔督军，虚空一划！

嗤——！！！

一道凝练如发丝、却散发着绝对死亡气息的暗金色“剑线”，如同撕裂画布的裁刀，瞬间跨越了空间的距离！

噗！

角魔督军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一道极其细微的血线，从它的眉心笔首地向下蔓延，穿过鼻梁、嘴唇、脖颈、胸膛……首至胯下！

下一刻，这头气息凶悍的角魔督军，连同它身上厚重的熔岩甲胄，如同被最精密的激光切割过，无声无息地……沿着那道血线，整齐地……一分为二！暗红的魔血和内脏如同瀑布般喷涌而出，浇灌在焦黑的土地上！

切口光滑如镜！没有能量逸散，没有物质残留，只有纯粹的……“斩断”！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山林！所有的魔影，无论是影魔、潜行者还是狂暴魔，都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僵在原地！它们赤红的魔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人类，随意一指划出的剑线，竟带着令它们灵魂冻结的绝对死亡气息！

云亦缓缓收回手指，指尖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暗金锋芒。他看也没看那分成两半的魔尸，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剑锋，缓缓扫过周围僵硬的魔影。

“滚。”

一个冰冷的字眼，如同极地寒风，从他口中吐出。没有蕴含任何灵力威压，却带着一种斩断生死的无上意志，狠狠刺入每一个魔物的灵魂深处！

“嗷——！！！”

恐惧如同瘟疫般瞬间爆发！所有的魔物发出惊恐到变形的尖啸，如同丧家之犬，再也不敢多停留一秒，连滚带爬、疯狂地撞开灌木荆棘，向着山林深处亡命逃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焦黑的古树残骸旁，只剩下云亦孤身一人。阳光透过树冠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身上，照亮了心口那道暗金色的剑纹烙印，也照亮了他眼底深处那冰冷如渊、却燃烧着永不熄灭变强执念的暗金漩涡。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并拢的剑指。指尖，一丝微弱却纯粹的空间切割剑罡缭绕不散。

五年……猎魔团大赛……

这仅仅……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