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陆子谦的“观察”与晓晓的克星

周一的清晨，带着周末未尽喧嚣的余韵。阳光透过高大的香樟树叶，在通往教学楼的林荫道上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微雨的气息，混着青草和书墨的味道，是独属于校园的生机勃勃。高二（三）班的教室里，早读课的铃声刚歇，空气里还浮动着嗡嗡的背书声和窃窃私语，像一群忙碌的蜜蜂。

林星晚正对着窗外发呆，试图在脑海里捕捉昨晚一个模糊的梦境碎片——似乎和顾屿有关，但又记不清细节。她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周末和顾屿之间那种莫名的低气压，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口，让她连画笔都提不起劲。她下意识地回头，目光穿过几排桌椅，落在那道熟悉的、挺首的背影上。顾屿正低头看着一本厚厚的习题集，侧脸线条冷硬，仿佛与周遭的热闹隔绝开来，自成一座冰山。他……还在生气吗？因为周末她最终选择了溜去看篮球赛的下半场？

就在这时，一道清瘦的身影抱着一大摞数学作业本，步履沉稳地走进了教室。是学习委员兼数学课代表陆子谦。他穿着熨帖的校服，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沉静，扫过教室时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意味。教室里嘈杂的音量似乎自动降低了几分，几个原本在打闹的男生也收敛了些。陆子谦，这个常年占据年级前三、以思维缜密和言辞犀利著称的学神，本身就自带一种让人不敢造次的气场。

他开始有条不紊地分发作业本。他的动作精准、高效，没有多余的动作，像一台设定好的精密仪器。走到林星晚桌前时，他停下脚步，将她的作业本轻轻放下。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没有立刻收回，反而在翻开的那一页上点了点，那里有一个用红笔狠狠圈出的巨大叉，旁边还写着一个简洁却极具打击力的评语：“思路清奇”。

“林同学，”陆子谦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背景音，带着他一贯的冷静腔调，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这道解析几何大题，你的解题路径……充满了艺术家的想象力。”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林星晚瞬间有些窘迫的脸上，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可惜，数学需要的是逻辑，不是抽象派涂鸦。答案感人肺腑，建议回炉重造，或者……”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近乎恶劣的戏谑，“下次动笔前，试着把脑子里的水粉颜料，换成点有用的墨水？”

“噗嗤……”周围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低笑。林星晚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红晕迅速蔓延到耳根。她瞪着陆子谦，那双总是盛满灵气的杏眼里此刻全是羞恼和不服气。她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对方精准地戳中了她昨晚确实因为心烦意乱而胡乱应付作业的事实，一时竟找不到有力的词句，只能气鼓鼓地憋出一句：“……要你管！”

陆子谦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刚想转身去下一桌，旁边一首虎视眈眈的周晓晓终于按捺不住了。她“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动静大得让周围几个同学都吓了一跳。

“喂！陆子谦！”周晓晓叉着腰，声音清脆响亮，充满了为闺蜜打抱不平的义愤，“你嘴巴这么毒，是刚生嚼了苦瓜还是喝了墨水啊？懂不懂什么叫礼貌？懂不懂什么叫同学友爱？就你这逮谁怼谁的劲儿，小心以后找不到女朋友！注孤生！”她气咻咻地，像只炸了毛的小狮子，试图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对方。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小小的冲突中心，带着看好戏的兴奋。陆子谦闻言，非但没有被激怒，反而停下了脚步，慢条斯理地转过身。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清冷的光，目光落在周晓晓那张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的圆脸上。他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哦？”陆子谦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玩味，“不劳周同学费心我的人生大事。倒是你，”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周晓晓课桌上摊开的英语课本，“上周英语听写本上的‘大作’，需要我替你交给王老师‘鉴赏’一下吗？”

周晓晓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恐的煞白，连声音都结巴了：“什……什么大作？你别胡说八道！”

“是吗？”陆子谦好整以暇地从自己手中的一沓本子里精准地抽出了一本，正是周晓晓的英语听写本。他翻开到某一页，指着右下角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这只戴着粉色蝴蝶结、龇牙咧嘴、表情极其嚣张的猪头，”他顿了顿，欣赏着周晓晓瞬间石化的表情，补充道，“旁边还配了行小字‘陆扒皮’……嗯，画工倒是挺有灵魂，寥寥几笔，神韵俱在。王老师对学生的‘艺术创作’一向很有兴趣，我想她应该会‘欣赏’这种独特的……课后练习？”

“轰——”周晓晓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头顶，整个人像被扔进了蒸笼里。天啊！她只是气不过陆子谦发作业时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随手画来泄愤的！而且画在那么隐蔽的角落，这家伙是拿着放大镜批作业的吗？！“你……你偷看！你这是侵犯隐私！”周晓晓指着陆子谦，手指都在抖，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刚才的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抓住小辫子的慌乱。

陆子谦看着她这副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的样子，镜片后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他满意地将听写本合上，放回原位，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项日常观察记录。“我只是在履行课代表职责，仔细检查作业完成情况。周同学，下次‘创作’，建议换个更安全的载体，比如……草稿纸？”

说完，他不再看窘迫得快要冒烟的周晓晓，转身准备离开。然而，在经过林星晚桌边时，他的脚步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向林星晚的方向倾斜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勉强听清的音量，低声丢下一句话，语速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有些人啊，习惯用冷漠掩饰在意，可惜，笨蛋是看不出来的。”

话音落下，他己然恢复了那副疏离冷静的模样，推了推眼镜，步伐稳健地走向下一组，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低语从未发生过。

教室里因为周晓晓的吃瘪又响起一阵压抑的哄笑和窃窃私语。周晓晓羞愤地坐下，把脸埋在臂弯里哀嚎：“啊——丢死人了！这个陆扒皮！西眼仔！我跟他势不两立！”

而此刻的林星晚，却完全顾不上安慰自己的闺蜜。她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在原地，耳边反复轰鸣着陆子谦那句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话。

“习惯用冷漠掩饰在意……”

“笨蛋是看不出来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她下意识地、几乎是带着某种求证般的迫切，猛地再次回头，视线越过喧闹的教室，精准地投向那个后排靠窗的位置。

顾屿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低头看着习题。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了一层浅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气。他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甚至更冷了一些。

可是……陆子谦的话像魔咒一样萦绕不去。

冷漠……掩饰在意？

在意……谁？在意……什么？

难道是指……顾屿对她……？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脑海，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林星晚的心跳骤然失序，“咚咚咚”地擂鼓般敲击着胸腔，声音大得让她怀疑周围人都能听见。她慌忙转回头，手忙脚乱地翻开自己的数学作业本，试图用那些刺眼的红叉来转移注意力，但眼前却一片模糊，只有顾屿那张冷冰冰的脸和陆子谦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在反复交织。

笨蛋……是在说她吗？

她……真的没看出来吗？

早读课的下课铃突兀地响起，尖锐的声音刺破了教室里的喧闹。林星晚却仿佛没有听见，依旧沉浸在自己混乱的心跳和那个突如其来的、让她不敢深想的巨大疑问之中。窗外的阳光似乎更加耀眼了，却照不透她此刻心头的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