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上映日，两种风景

卡芙卡离开洛斯加托斯的三天后，一则公告，在美东时间的清晨，通过网飞的官方渠道，向全球一亿九千万付费用户精准推送。

【网飞（flix）与次元影业（Dimensional Pictures）正式达成历史性战略合作。我们将以史无前例的独家授权模式，于华夏国庆日，向全球同步首映史诗级电影作品《崩坏：星穹铁道·贝洛伯格篇》。这不仅是一部电影，更是一次前所未有的视听革命。我们诚邀您，共同见证一个新世界的诞生。】

“史无前例”。

“历史性”。

“新世界的诞生”。

这三个词，像三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整个好莱坞的脸上。

派拉蒙总部的电话线路几乎被打爆，各大院线联盟的负责人都在疯狂地询问同一个问题：“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他们精心构筑的、固若金汤的渠道壁垒，一夜之间，被人从内部，用一种最蛮横、最首接的方式给拆了。

那道封锁线，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制片人哈里森的办公室里，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被他亲手砸得粉碎。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咆哮着质问自己的团队，为什么一个流媒体平台，敢于公然与整个好莱坞的传统势力为敌。没有人能回答他。

因为答案，藏在里德·哈斯金斯私人电脑的回收站里，和他那颗滴着冷汗的心脏里。

无声的战争，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分出了第一个回合的胜负。

……

国庆日，如期而至。

洛杉矶，TCL华夏剧院门口，红毯铺了上百米，闪光灯亮如白昼。《星海方舟3》的全球首映礼，正在这里盛大举行。好莱坞的巨星名流们穿着价值不菲的高定礼服，在镜头前摆出最完美的微笑，享受着全世界影迷的欢呼。这是一场属于资本与名利的盛宴，是电影工业最巅峰的、浮华的具象化。

而在世界的另一端，没有红毯，没有首映礼，没有任何线下活动。

《贝洛伯格》，像一个沉默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全球亿万块屏幕的首页推荐位上。

它不需要欢呼，因为它即将收割的，是比欢呼更珍贵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

京郊，一间终年不见阳光的地下室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廉价泡面的酸腐气息。

林雪蜷缩在一张嘎吱作响的旧床上，面前摆着一台屏幕发黄的二手笔记本电脑。她瘦了很多，曾经精心保养的皮肤变得暗淡粗糙，名牌包包和高级化妆品早己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洗得发白的廉价T恤和一双沾满泥点的帆布鞋。

被王聪像垃圾一样抛弃后，她的人生，以一种自由落体的姿态，狠狠砸向了谷底。做过餐厅服务员，发过传单，甚至在工地上搬过砖。社会的毒打，让她终于明白，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那些东西，是何等的可笑与脆弱。

一张《星海方舟3》的电影票要八十块，她付不起。

但她用自己打零工一周赚来的两百块钱，毫不犹豫地充了一个月的网飞高级会员。

她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或许是嫉妒，或许是不甘，又或许，是某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自虐般的期待。她只想亲眼看看，那个被自己亲手推开的男人，究竟爬到了怎样一个，她如今连仰望都觉得刺眼的高度。

光标，在那个巨大的、写着“立即播放”的按钮上，悬停了很久。

林雪的手在抖。

她深吸了一口浑浊的空气，闭上眼，点了下去。

没有龙标，没有出品方信息，画面首接切入。

那一瞬间，林雪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地拽出了这间发霉的地下室。

屏幕上，是无尽的风雪。

那不是特效。

林雪发誓，那绝对不是特效。她能感觉到风的重量，能感觉到雪的冰冷，能感觉到那种足以冻结灵魂的、深入骨髓的死寂。镜头缓缓穿过白色的风暴，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壮阔与孤寂的城市，撞入了她的眼帘。

屹立于世界之巅的贝洛伯格。

画质清晰得不像话，她甚至能看清城墙上每一块岩石在风雪侵蚀下留下的斑驳痕迹，能看清远处街道上，一个行人呼出的、迅速凝结成冰晶的白雾。

这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仿佛变成了一扇窗。

窗外，是另一个真实的世界。

两个小时的电影，林雪没有快进一秒。

她看着那个叫布洛妮娅的女孩，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了一座城市的存亡。她的每一次决策，每一次皱眉，都牵动着林雪的心。她从布洛妮娅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从未拥有过的东西——责任。

她看着那个叫希儿的女孩，像一团地底的野火，用自己的方式，笨拙而又炽热地守护着下层区的每一个人。当希儿说出那句“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哭罢了”的时候，林雪的眼眶，第一次了。她想起了自己，曾经无数次因为买不到最新款的包包而哭泣。

她看着那些生活在绝望中的“居民”，他们衣衫褴褛，食不果腹，却会在领到一份微薄的救济粮时，对着银鬃铁卫，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电影里没有一个人提到“希望”，但希望，却像地髓里的热流，渗透在每一个画面，每一个角色的眼神里。那是一种在绝境中，依旧相信太阳会升起的，最顽强、最动人的力量。

电影结束了。

画面变黑，只有克拉拉那干净、纯粹、带着一丝颤抖的歌声，缓缓响起。

“雪花，请你别再哭泣……”

“太阳，很快就会升起……”

歌声像一把钥匙，捅开了林雪心中最后一道脆弱的门锁。

她再也控制不住，整个人趴在油腻的键盘上，嚎啕大哭。

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她哭的不是电影里的贝洛伯格，她哭的不是布洛妮娅和希儿。

她哭的是自己。哭自己那被虚荣蛀空的灵魂，哭自己那可笑而又可悲的人生，哭那个曾经站在自己面前，眼神里还有光的陆离。

就在她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的时候，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那个正在播放片尾曲的画面，突然卡住了。一个红色的小圆圈，开始不停地旋转。

【加载错误，请检查您的网络连接…】

林雪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去刷新页面。

失败。

再刷新。

依旧失败。

与此同时，从纽约的顶层公寓，到东京的合租小屋，从伦敦的大学宿舍，到新德里的网吧。全球亿万个正在观看《贝洛伯格》的屏幕，在同一时刻，集体卡顿，然后，毫不留情地跳出了同一个错误代码。

网飞后台数据中心，警报声响彻天际。

无数工程师冲向自己的工位，看着那瞬间被流量撑爆、首接宕机的服务器集群，脸上写满了见鬼般的惊骇。

这个以稳定著称、扛过了无数次全球热点事件的流媒体巨头，它的服务器，在公司成立以来的二十三年里，第一次，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