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火鸟之吻·灼痛烙印

黑暗如同粘稠的沥青，包裹着池小橙的意识。

她感觉自己在下沉，不断下沉，坠入一个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没有温度的深渊。

偶尔，一丝尖锐的疼痛会刺破这黑暗，像遥远的闪电，提醒着她支离破碎的身体仍在苟延残喘。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微弱的光线渗入黑暗。

池小橙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得如同蒙着厚重的毛玻璃。

她眨了眨眼，泪水冲刷着干涩的眼球，视野才逐渐清晰。

这是一个低矮的、由粗糙石块垒成的圆形空间，像某种原始的地窖。

墙壁上几盏油脂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空气中弥漫着霉味、草药苦涩的气息和某种动物油脂燃烧的刺鼻味道。

她躺在一堆干草和破布铺成的简陋床铺上，左臂被粗糙的木板固定，缠满了散发着药味的绷带。

身上的伤口也被简单处理过，涂抹着某种深绿色的糊状物，带来丝丝凉意。

稻草人救了她？

那个在沉船时将她拖出水面、又在哈尔手中将她抢走的稻草人？

她试图撑起身体，一阵剧痛立刻从左臂和后背的伤口炸开，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像是干枯的麦秆相互摩擦。

池小橙警觉地转头，只见那个没有五官的稻草人正静静地“站”在地窖角落的阴影里。

它比记忆中更加破败，原本金黄的稻草变得焦黄发黑，像是被火烧过又勉强修补。左臂缺失了一大截，断口处参差不齐的稻草无力地垂落。

它没有眼睛，但池小橙能感觉到某种“注视”的重量。

“谢……谢……”她艰难地挤出这个词，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摩擦。

稻草人没有回应，只是僵硬地向前迈了一步，发出“吱呀”的声响。

它伸出完好的右臂——那由粗糙稻草捆扎而成的手指间，正捏着那个引发灾难的兽皮小袋。

幽蓝的光纹依然在袋面流淌，但比之前微弱了许多，像是被什么力量压制了。

“诅……咒……”稻草人沙哑的声音如同风吹过枯叶，“它……在……呼唤……他……”

池小橙心脏猛地一缩。

果然！

那些宝石和袋子本身就是陷阱！是哈尔用来追踪她的诱饵！

她想起稻草人昏迷前的警告，急切地想要坐起来：“丢掉它！快——”

话音未落，地窖顶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油脂灯的火苗疯狂摇曳！

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连地面都在颤抖！

“他……来了……”稻草人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它猛地转身，稻草编织的身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逃……必须……逃……”

池小橙强忍剧痛，挣扎着爬起来。

左臂的夹板限制了行动，但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

她踉跄着跟上稻草人，朝地窖另一端的一个低矮通道爬去。

身后，爆炸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建筑物倒塌的轰鸣和某种金属扭曲的刺耳尖啸！

通道狭窄潮湿，蜿蜒向上。

每爬一步都牵动全身伤口，冷汗浸透了绷带。稻草人在前方引路，偶尔停下等待，断臂处的稻草簌簌掉落。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微弱的亮光。

通道尽头是一个隐蔽在灌木丛中的出口。池小橙推开掩盖的枯枝，刺目的天光让她本能地眯起眼。

待视线适应后，她惊恐地发现，这里竟是一处可以俯瞰整片废墟的高地！而此刻的废墟上空，一个金发飞扬、白袍猎猎的身影，正悬浮在漫天金色魔法符文中央！哈尔！

他手中的法杖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道毁灭性的金色光弧，将下方的建筑残骸成片地夷为平地！

像是在进行某种地毯式搜索！

“他……不能……找到……这个……”稻草人僵硬地指向高地另一侧的一条隐蔽小路，“走……去……河边……渡口……”

池小橙刚要点头，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那个被她藏在衣襟内的兽皮袋，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

幽蓝的光纹如同活物般挣脱束缚，穿透层层布料，首冲天际！

“不——！”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捂住那光芒，但为时己晚！

远处悬浮的身影猛然顿住，缓缓转身。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池小橙也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刃，精准地刺穿了她！

逃！立刻逃！

她顾不上身体的抗议，连滚带爬地冲向那条小路。

身后，稻草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如同千百根稻草同时断裂的尖啸，转身朝相反方向奔去——它在用自己作为诱饵！

小路陡峭崎岖，布满碎石和荆棘。池小橙跌跌撞撞地奔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身后的天空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某种禽类尖利的啼鸣——是那只冰蓝色巨鸟吗？

还是哈尔的其他魔法造物？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向前。

不知跑了多久，小路尽头出现了一条湍急的河流。河面宽阔，水流湍急，对岸是茂密的森林。

河边确实有一个简陋的木制渡口，但空无一人，只有几艘破旧的小船系在腐朽的木桩上。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冰原上艰难燃起。池小橙冲向最近的那艘船，手忙脚乱地解着缆绳。

绳子因常年浸泡而腐朽，却意外地结实。她急得用牙齿去咬，舌尖尝到咸腥的霉味。

就在绳索即将断裂的瞬间，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实质的乌云，沉沉压下！河面瞬间平静如镜，连湍急的水流都凝固了一瞬！

池小橙僵硬地抬头，只见一只翼展近两米的蓝色火鸟，正无声地悬浮在她头顶上方！它通体由幽蓝的火焰构成，却没有一丝温度，反而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华丽的尾羽如同跳动的冷焰，每一下扇动都带起细碎的冰晶！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眼睛——两团比身体更深的、近乎漆黑的蓝焰，正冰冷地注视着她，充满某种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味！

是卡西法？！

这个猜测刚刚浮现，火鸟突然俯冲而下！池小橙本能地抬手格挡，但火鸟并未攻击，而是轻盈地落在她受伤的左臂上！

冰冷的蓝焰瞬间包裹了她的手臂，却没有带来灼烧，反而有一种诡异的、刺骨的麻痹感！

“别动，小老鼠。” 一个带着戏谑的磁性嗓音，首接在池小橙的脑海中响起！

那声音优雅、低沉，却冰冷得如同极地的寒风，“乱动的话，火焰可能会……失控。”

这不是卡西法！这是哈尔的魔法造物！是他的眼睛和传声筒！

池小橙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火鸟歪着头，漆黑的焰眼注视着她，如同猫玩弄掌中的老鼠。

然后，它缓缓低头，尖锐的喙轻轻点了点她手腕上那枚被布条缠绕的烙印。

“刺啦——” 布条瞬间化为灰烬！

烙印暴露在空气中，呈现出完整的形态——一个精巧的、由复杂符文构成的蓝色火焰纹章！

此刻，纹章正散发着与火鸟同源的幽蓝光芒，忽明忽暗，如同呼吸！

火鸟发出一声愉悦的轻鸣，突然低头，尖锐的喙狠狠啄在那枚烙印上！

“啊——！！！”

剧痛如同烧红的钢针贯穿骨髓！池小橙惨叫出声，眼前一片血红！

那痛感远超以往任何一次！仿佛火鸟的喙首接刺入了灵魂，在深处刻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烙印的蓝光瞬间大盛，纹路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复杂！某种无形的联系，通过这枚烙印，在她和某个遥远的存在之间建立起来！

她能感觉到！

那种冰冷的、压倒性的意志，正通过烙印审视着她的每一寸灵魂！

火鸟满意地松开喙，振翅飞起，在她头顶盘旋。

“别玩火，小老鼠。” 哈尔的声音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尤其是……我的火。”

话音刚落，火鸟突然化作一道蓝色流光，冲天而起，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与此同时，手腕上的烙印传来一阵新的、不同以往的刺痛——不是警告，而是某种……召唤？或者说……标记完成的宣告？

渡口的绳索终于断裂，小船随着湍急的河水摇晃。

池小橙瘫坐在船板上，浑身颤抖，冷汗浸透了绷带。

她盯着手腕上那枚焕然一新的烙印，绝望地意识到——她从未真正逃出哈尔的掌控。从穿越伊始，从第一缕蓝色流火在荒野中窥视她开始，她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猫鼠游戏中的……玩具。

小船随着水流漂向河心。

对岸的森林越来越近，却无法带来丝毫安全感。

因为烙印深处，那个冰冷的声音如同附骨之疽，久久回荡：

“游戏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