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们会亲手将它吊死！

一具具只能勉强辨识出人样的尸首横七竖八，搭配飞溅的残肢，将乡公所外衬托成了修罗场。

太阳即将下山，在橙红色残阳的照耀下，这片修罗场仿佛平添了几分狰狞。

“怪就怪你们选错了路吧，人道不走，走鬼道，怨的了谁呢？”宋谏望着开始处理尸体的民兵队，心下默默感慨。

他当过兵，摸过枪，并且各项训练指标都还不错。

可是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一时间竟有些反胃。

宋谏皱眉，下意识准备掏烟压一压，但摸了半天，只摸出一个空了的烟盒。

现在去那堆尸体里翻一翻，倒是可能翻出存货。

但宋谏难保自己肚子里的存货不会一起出来。

“喏。”

孙抚民夹着根香烟递到宋谏眼前。

比起宋谏，他的神色就要轻松多了，毕竟是经历过淞沪和金陵那种大场面的军官。

“多谢。”宋谏接过香烟看了一眼，“哟呵，大前门，孙队长有钱啊！”

“宋老爷的确待我们不薄。”递完烟后，孙抚民自己也叼上一根，准备掏火柴，不料一缕火光己经在他眼前点亮。

火光的来源是一支打火机，外表黑色烤漆，涂层呈皱纹状。

“啧，还是比不起你这种狗大户。”孙抚民凑过来将香烟点燃。

给对方点完后，宋谏这才将火苗凑近自己嘴边。

这是合众国推出的一款名叫Zippo的打火机，那边刚出就有朋友给他打过来了，也记不清是几岁的生日礼物了。

缓慢吐出一缕悠长的烟雾后，孙抚民眼神中透露出迷茫：“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宋谏愣了一下。

打算？

无非是占地盘、点国策、点科研、建工厂、产装备、练部队，最后打鬼子。

前面这些都是不能和别人说的，于是宋谏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打算？打鬼子算不算？”

“太宽泛。”

“那你又有什么打算？”

“……打鬼子。”

“哈哈，不还是一样，你是怎么有脸嘲笑我的？”

孙抚民没理会宋谏的嘲笑，而是自顾自继续说着：“民国二十年（1931），日本人恬不知耻发动九·一八事变，我立志从军救国，托了家里的关系插班进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她是在那一年三月份改名的，但我们还是喜欢管母校叫黄埔……”

宋谏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并示意对方继续。

“民国二十三年，我从黄埔毕业，从排长干起，我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能早日踏上北伐的征程，早日收复东北，可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向北，关东军就己经向南……

那么短的时间，北平和津沽相继沦陷，紧跟着就是沪市、金陵……

你说，我们真的能赢么？”

孙抚民己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陷入了更深层的迷茫。

这些经历过连番大战幸存的老兵都是整个民族的宝贵财富，不论之前人品如何，家国大义当前他们都称得上英雄二字。

但在和日军作战的过程中，大多英雄也会不可避免的被日军种下一颗恐惧的种子。

在这些英雄们眼睁睁看着自己国家国土沦丧，同胞被屠杀的煎熬时，这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最终成长为内心挥之不去的阴霾。

绝望，是正常的。

工业国对农业国的碾压、凶狠如禽兽的士兵，更高效的战术指挥体系，更完善渗透度更高的情报系统……

而我们有什么呢？

更腐败的政府？

听着就是一个不错的笑话。

但宋谏还是拍了拍孙抚民的肩，给了一个坚定的肯定回答：“会赢的！”

哪怕这个世界己经没了那抹最鲜艳的红色。

“为什么？”孙抚民想问宋谏哪里来的底气。

当前国府军在沦陷区的部队也有不少转变为游击作战形式，但群众基础出了奇的差，效果相当一般。

日军的治安压力也就没那么大，相比之下反倒是远在东北的抗联更让关东军头大。

群众仇恨日本人，但也不喜欢这群旧时代的官僚作风的部队——尽管相比各地军阀，国府军称得上是先进的军队。

现在的战场的敌我态势虽然和前世相差不大，但日军的进攻势头仍旧不减。

所谓的战略相持，在这个世界还差了点火候。

面对化身十万个为什么的孙抚民，宋谏很想回一句：当然是因为我来了！

但他不能那么说。

宋谏指着尸体己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的殷红土地说：“今天我们杀了50头二鬼子，明天就是50个正宗日本小鬼子，下个月就是日军联队，然后是日军师团……”

“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我们会把战火烧到他们的本土。到时候，我会带着你打到江户皇宫，然后将天蝗抓到金陵，亲手将他吊死在殉难者的陵前。”

孙抚民彻底沉默了。

可以说在当前的华夏，即便是做梦都没有人敢像宋谏这么大胆。

顶多想的就是恢复中华。

孙抚民突然笑了。

吊死天蝗么？这可真是个美好的梦啊！

孙抚民不愿意戳破这个美梦。

人嘛，有时候活的就是个念想，就是一道梦。

宋谏似乎看出了孙抚民内心所想，再次重复道：“我说过，我们会亲手将它吊死！”

“等着瞧吧！”

“那我拭目以待。”

卷烟燃烧到尽头，长长的烟灰被清风带走，飘零如尘埃，最后的一丝光点也因为没了可燃烧物逐渐熄灭。

……

尽管太阳己经落下，但民兵们的热情依旧很高涨。

他们可还记得宋谏答应过的话——在送这帮狗汉奸上西天之后会给他们发军装跟其他制式装备。

赵德柱利用他炮兵的身份和老兵特权，早早地就捞了一套合适的衣服。

其他民兵看着全副武装的赵德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于是一个两个都缠上了宋谏，吵着要宋谏给他们发装备。

宋谏当然不可能冷水浇灭大家的热情，于是命人从乡公所里抬出一张长桌，由老兵将军用物资堆在他身后，开始点着灯给大伙分发装备。

孙抚民负责维持秩序。

发装备很快，但有两个步骤很慢，或者说一个步骤——给士兵们录入身份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