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fate

他无视了地上那依然散发着魔力余晖的法阵，径首向前走了几步。

这几步的距离，在间桐樱眼中却仿佛被无限拉长。她看着那个自称为自己从者的男人靠近，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但那并非全然是恐惧。恐惧是她早己习惯的情感，而此刻，她的心中还混杂着某种难以名状的、让她陌生的期待。

‘要被……触碰了吗？会像哥哥那样粗暴，还是……像爷爷那样……’

樱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准备迎接预想中的疼痛或凌辱。这是她十年来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

然而，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一只手，温暖而干燥，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臂。那股透过薄薄的连衣裙布料传递过来的温度，与地下室的阴冷、与她自己冰凉的体温形成了鲜明对比。那触感里没有丝毫的恶意，没有欲望，只有纯粹的、想要将她扶起的意图。

樱猛地抬起头，紫色的眸子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她，眼神里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仿佛这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就是这份“正常”，让樱的内心防线出现了一丝裂痕。

顺着那股不容拒绝却又无比温柔的力量，她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身体的接触只是一瞬间，他便松开了手，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可手臂上残留的余温，却像一小簇火苗，点燃了她早己死寂的感官。

‘为什么……要扶我？为什么……不命令我？’

无数的疑问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盘旋。她从未被如此平等地对待过。这种感觉，比任何酷刑都让她感到无所适从。她低着头，双手无措地攥紧了裙角，不敢再去看他。

而在地下室最深沉的阴影里，无数只细小的虫子在黑暗中蠕动着，汇聚成一双苍老而怨毒的眼睛，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预料之外的开场。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抬起了手，遥遥对着眼前这个因困惑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少女。

下一秒，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降临了。

那不是魔术，樱可以肯定。她体内的刻印虫对魔力有着近乎贪婪的感知，但此刻，它们却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恐慌。一股并非源于这个世界的、温和却又霸道的品红色光辉，如同薄纱般笼罩了她的全身。

‘这是……什么……？’

剧痛消失了。不是被压制，不是被麻痹，而是被彻底地、从根源上抹除。盘踞在她小腹、啃噬她魔术回路与神经的亿万只虫豸，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那股持续了十一年的、深入骨髓的痛苦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干涸的魔术回路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之泉，迅速地充盈起来，甚至比她全盛时期还要澎湃。身体的疲惫、精神的萎靡，都被一股温暖的力量涤荡干净。

她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完整”过。这突如其来的、奢侈的健康与力量，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而在地下室最深邃的角落，由无数魔虫构成的苍老面孔因为这无法理解的现象而扭曲。间桐脏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暴怒。他施加在“孙女”身上的、最得意的束缚与改造，竟被这个来历不明的从者用一种他完全无法解析的方式，轻而易举地“修复”了。这不仅是对他计划的挑战，更是对他数百年魔道生涯的无情嘲弄。

就在樱还在为身体的剧变而不知所措时，那个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的名字，以及你的愿望是什么？”

名字……愿望……

这两个词语像重锤一样敲击在樱的心上。她下意识地回答：“间桐……樱……”这个名字一出口，就带着一股屈辱与痛苦的味道。至于愿望……她有过吗？她被允许有过吗？她的愿望，不就是不要再痛苦，不就是……能活下去吗？可这些，能说出口吗？她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能绝望地低下头。

看到她这副模样，九霄似乎也失去了等待的耐心。他完全无视了黑暗中那股愈发浓郁的、怨毒的视线，向前一步，在樱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之前，便将她横抱了起来。

“欸？”

柔软的身体落入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隔着衣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以及他身上那股混杂着淡淡尘土与阳光的、与这个地下室格格不入的气息。

这不是拖拽，不是强迫，而是一种……保护的姿态。

‘骗人的……吧……’

樱的身体彻底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她被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刚刚见面、属于她的从者。他无视了潜伏的“爷爷”，无视了她的卑微与肮脏，就这么抱着她，迈开脚步，向着通往地上的阶梯走去。每一步都沉稳而坚定，仿佛要将她带离这个吞噬了她十一年人生的地狱。

他抱着她，走出了那片令人作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