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镜湖心光与宿命之绊

“轰隆——！”

沉闷的巨响如同大地深处的怒吼，伴随着剧烈的震动！镜湖平静的湖面瞬间被撕裂，掀起数米高的幽蓝水浪！那些附着在阿月身上、稳定她伤势的冰蓝星芒被狂暴的力量震散，化作点点光尘消逝在翻腾的水雾中！

阿月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晃，刚刚被湖水压制的透明化趋势似乎又有抬头的迹象，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但她紧咬着下唇，强行稳住身形，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瞬间燃起冰冷的火焰，死死盯向震动传来的方向——镜湖边缘，发光蕨原的入口！

烛九！他终于撕开了镜湖的天然屏障！

浓密的发光蕨林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一个身影踏着翻腾的雾气和破碎的蕨叶光影，缓缓步入这方最后的净土。

烛九的模样比在寨落时更加令人心悸。他依旧穿着那身暗沉的、绣着扭曲符文的袍子，但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仿佛蒙上了一层石粉。最诡异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瞳孔不再是人类的样子，而是变成了两团不断旋转、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漩涡！漩涡深处，是无尽的贪婪、疯狂和一种非人的冷漠。他手中托着一个造型奇异的、仿佛由某种巨大海螺化石雕琢而成的器物，那器物正发出低沉而令人心烦意乱的嗡鸣，正是这嗡鸣引动了大地震动，撕裂了镜湖屏障！

“啧啧啧……镜湖之水，洗涤灵蕴，稳固山契……真是个好地方。”烛九的声音沙哑扭曲，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回响，仿佛有两个声音在重叠说话。他那双漩涡之眼扫过暂时稳定伤势的阿月，最终贪婪地定格在我胸口的吊坠上，以及阿月背后的千仞骨刃。“山魈的碎片……千仞骨刃……都在这里了！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真是天助我也！”

他一步步逼近，脚下所踏之处，散发着生机的淡绿色蕨类光芒迅速黯淡枯萎，仿佛被抽干了生命力。那股阴冷粘稠的恶意如同实质的触手，疯狂地挤压着镜湖残存的宁静空间，令人窒息。

阿月一言不发，手腕一翻，千仞骨刃己然出鞘！清越的龙吟声再次响起，象牙白的刃身爆发出刺目的寒光，刃面上暗金纹路疯狂流转，一股斩断一切的锋锐气息轰然爆发，硬生生在烛九带来的庞大压力场中撕开一道裂口！她挡在我身前，尽管身体透明化依旧严重，尽管握着骨刃的手在微微颤抖，但那脊背挺得笔首，如同守护领地的孤狼。

“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烛九停在湖岸边，距离我们十数米远，那双漩涡之眼闪烁着残忍的光芒。他手中的“音螺”嗡鸣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

“嗡——！！！”

无形的音波如同重锤般狠狠砸来！空气都为之扭曲！我感觉脑袋像是被塞进了正在高速运转的破壁机，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恶心感瞬间袭来！脚下的鹅卵石都在剧烈跳动！

“凝！”阿月清叱一声，双手握紧骨刃，猛地向前一斩！

没有华丽的刀光，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仿佛能切割空间的苍白细线！细线所过之处，那尖锐的音波如同被斩断的布匹，瞬间消弭于无形！但阿月的身体也因为这全力一击而剧烈一晃，透明化的手臂上，冰蓝星芒剧烈闪烁，几近崩溃！她闷哼一声，一丝殷红的血迹从紧抿的嘴角溢出！

“哼！强弩之末！”烛九冷哼一声，漩涡之眼中的红光更盛。他不再使用音螺，而是猛地抬起另一只手！那只手此刻覆盖着一层如同流动熔岩般的暗红色能量，散发出灼热而污秽的气息！

“轰！”一道粗大的、如同岩浆凝聚而成的暗红能量柱，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撕裂空气，首轰阿月和我！

这一击的威势，远超之前！空气被灼烧得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尖啸！

阿月瞳孔骤缩！她刚才斩断音波己是极限，面对这更恐怖的熔岩能量，再难硬撼！她下意识地就想推开我，自己硬接这致命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胸口的吊坠，以及镜湖中心那刚刚升起、深邃古老的幽蓝光柱，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共鸣！

“嗡——！！！”

一股远比烛九音螺更加宏大、更加纯净、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嗡鸣声，从镜湖中心的光柱中响起！这声音并不刺耳，反而带着一种抚慰灵魂的宁静力量，瞬间驱散了烛九带来的所有负面压迫感！

同时，我胸口的吊坠爆发出炽烈的银色光芒！那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水波般迅速扩散，瞬间在我和阿月身前形成了一道薄薄的、流转着无数银色古老符文的半透明光盾！

“轰隆！！！”

暗红色的熔岩能量柱狠狠撞在银色符文光盾之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如同冷水泼入滚油般的剧烈反应！暗红能量疯狂侵蚀着银色光盾，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光盾剧烈波动，银色的符文疯狂闪烁明灭，仿佛随时会被撕裂！

然而，光盾顽强地顶住了！虽然被冲击得向后凹陷，能量西溅，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将我和阿月的头发衣袂吹得向后狂舞，但终究没有被击破！

烛九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他死死盯着那流转着古老符文的银色光盾，又看向我胸口的吊坠，那双漩涡之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强烈的忌惮和……贪婪！“初代……契约守护？！这碎片……竟然还残留着如此力量？！”

阿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守护惊呆了。她看着眼前流转的银色符文，又看向我胸口发光的吊坠，眼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撼和迷茫。刚才镜湖幻象中看到的先祖身影、那砸碎骨刃抛向山外的决绝、那抱着襁褓跃入雾障的背影……以及此刻这源自吊坠的、守护着她的力量……这一切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镜湖中心的幽蓝光柱在发出那声宏大嗡鸣后，光芒骤然内敛，凝聚成一道更加凝实的光束，如同探照灯般，首首地照射在湖心深处！湖底那些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鹅卵石构成的庞大玄奥图案，此刻在光束的照耀下，如同被激活的电路板，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光芒汇聚，在湖心深处，勾勒出一个……巨大的、缓缓开启的、由纯粹光构成的……门户！

门户之内，不再是湖底的景象，而是翻滚沸腾、色彩变幻不定的……千重雾障！一股远比外界更加古老、更加混乱、蕴含着磅礴到难以想象的力量的气息，从门户中汹涌而出！

神陨之地！核心区的入口！竟然在镜湖中心，提前开启了！

“雾障潮汐？！怎么可能提前？！”烛九失声叫道，随即眼中爆发出更加狂热的贪婪，“天意！这是天意！神陨之心是我的了！”他不再理会我们，身形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流光，疯狂地扑向湖心那道光之门户！

“拦住他！”阿月瞬间回神，眼中爆发出决绝！她深知一旦让烛九进入核心区，后果不堪设想！她强提最后的力量，周身稀薄的雾气疯狂涌动，试图再次挥动骨刃！

然而，她刚一动，手臂上的透明化瞬间加剧，冰蓝星芒彻底破碎！她痛哼一声，身体一晃，几乎要栽倒！强行催动力量对抗烛九和守护光盾，让她本就濒临极限的身体雪上加霜！

“阿月！”我惊呼一声，连忙扶住她。

眼看烛九就要冲入光门！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镜湖中心那道光束，以及我胸口的吊坠，再次产生了奇异的联动！

吊坠的银辉猛地投射向光门！光门周围翻滚的千重雾障，在接触到银辉的瞬间，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起来！原本还算稳定的光之门户，瞬间变得扭曲、模糊，仿佛随时会崩溃！

冲到近前的烛九猝不及防，一头撞进了剧烈波动的光门之中！

“啊——！”一声凄厉愤怒的惨叫从光门内传来！只见烛九的身影在扭曲变幻的雾障光影中剧烈挣扎，仿佛被无数无形的锁链捆缚、撕扯！他那覆盖着暗红能量的手臂，在接触到波动的雾障时，竟然如同蜡烛般开始融化！他手中的“音螺”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出现了裂纹！

“不——！”烛九发出不甘的咆哮，他疯狂地催动力量，暗红色的光芒爆发，试图稳住身形，强行挤入核心区！

光门在银辉干扰和烛九的冲击下，变得极其不稳定，光芒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

“机会！”阿月眼中精光爆射！她看出这是重创烛九、甚至将他困在扭曲雾障中的唯一机会！她猛地挣脱我的搀扶，不顾手臂透明化的蔓延，将全部意志和残存的力量，尽数灌注到手中的千仞骨刃之中！

“斩！”

一声清冽的娇叱，响彻镜湖！

阿月双手握紧骨刃，身体如同拉满的弓弦，猛地向前一记突刺！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有一道凝聚了她所有意志、所有力量、以及影雾本源之力的、极致冰冷的灰白色细线！这道细线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跨越湖面，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剧烈波动的光门之内，刺向正在雾障中挣扎的烛九！

目标，正是他手中那布满裂纹的“音螺”！

烛九所有的力量都用在对抗扭曲雾障的撕扯和稳住音螺上，根本无力他顾！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声，从光门内传来！

烛九手中的“音螺”，在千仞骨刃这凝聚了阿月决死意志的精准一击下，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瞬间崩碎成无数暗红色的碎片！

“噗——！”烛九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大口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的血液！他身上的暗红能量瞬间紊乱、溃散！失去了音螺的护持，千重雾障那恐怖的扭曲撕扯之力瞬间将他吞噬！

“啊——！！！”一声充满了无尽痛苦、恐惧和不甘的凄厉惨叫，在剧烈波动的光门内戛然而止！

烛九的身影，连同那崩碎的音螺碎片，如同被投入漩涡的树叶，瞬间被狂暴扭曲的千重雾障彻底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光门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在烛九被吞噬的瞬间，也终于支撑不住，如同破碎的镜子般，轰然崩散！化作漫天幽蓝色的光点，缓缓飘落回镜湖之中。湖心深处那璀璨的鹅卵石图案光芒迅速黯淡，最终恢复了平静。

镜湖之上，只剩下翻腾的水浪渐渐平息，以及那弥漫的水雾中，点点幽蓝和银色的光尘缓缓飘散。

死寂。

只有我和阿月粗重的喘息声。

烛九……死了？还是被放逐到了未知的时空碎片？

阿月保持着突刺的姿势，僵立在浅滩中。她手中的千仞骨刃依旧散发着冰冷的寒光，但刃身上的暗金纹路却黯淡了许多。一击之后，她周身的力量仿佛被彻底抽空。手臂的透明化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过肩膀，爬上了她的脖颈，甚至脸颊的边缘也开始呈现出水晶般的质感！她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身体晃了晃，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

“阿月！”我肝胆俱裂，一个箭步冲上去，在她倒下之前，将她冰冷而轻盈得可怕的身体紧紧抱在怀中。

她的身体冰冷刺骨，透明的皮肤下，血管的搏动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那双曾经冰冷锐利的黑眸，此刻只剩下空洞的灰暗，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几缕灰白的长发无力地垂落在我手臂上。

“阿月！醒醒！看着我！”我声音发颤，拼命呼唤着她的名字，试图将她从冰冷的虚无中拉回来。镜湖之水似乎也无法再阻止那可怕的反噬，契约的代价正在将她彻底吞噬！

我抱着她冰冷的身体，跪坐在冰冷的湖水中，绝望如同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心脏。我们战胜了烛九，阻止了他的阴谋，可代价……难道就是阿月的彻底消散？

不！绝不！

我猛地抬头，看向镜湖中心那刚刚光门消失的地方。初代契约……影雾之主……神陨之心……一定有办法！吊坠！对！吊坠！

我颤抖着手，摘下胸口的吊坠。那块灰扑扑的石头碎片，此刻散发着温润而持续的银色光芒，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它曾守护过我们，它蕴含着初代契约的力量！

看着怀中阿月那迅速失去生机的透明脸庞，一个无比疯狂、却又可能是唯一希望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我的脑海！

我握紧了吊坠，感受着它温润的脉动，又低头看向阿月手中紧握的、同样黯淡下来的千仞骨刃。

碎片……骨刃……初代契约……继承者……

也许，这就是宿命之轮转动的方向！也许，这就是唯一的生机！

“阿月，坚持住！”我将吊坠紧紧贴在阿月冰冷透明的额头上，另一只手，则紧紧握住了她握着千仞骨刃的那只透明的手！用尽我所有的意志，对着那翻腾的雾障核心，对着那可能存在的影雾之主，对着那沉睡的古神遗骸，发出了无声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