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守山人的寨落与冰冷的少女

拖着小赵这个巨大的“人形挂件”，在能见度不足三米的浓雾里摸索，绝对是我二十多年人生中最刺激（或者说最作死）的体验之一。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在未知生物的嘴边试探。我紧紧攥着那块越来越热的吊坠，它成了我唯一的灯塔——当靠近某些方向时，它的热度会明显升高，仿佛在发出警告；而当我选择另一个方向，热度会稍稍平复。我像个原始人一样，依靠这原始的“温度导航仪”，跌跌撞撞地前进。

“夏哥…我们会不会…会不会死在这里啊…”小赵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挂在我身上。

“闭嘴，省点力气走路。”我压低声音，警惕地环顾西周。雾中偶尔会传来窸窸窣窣的怪响，或是远处模糊不清的、类似野兽的低吼，但幸运（或者说，不幸？）的是，再没有遇到那种“凝胶藤蔓”级别的怪物。我猜，也许是胸口这吊坠在起作用？那神秘少女对它忌惮又厌恶的样子，似乎说明它并非凡物。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我感觉双腿像灌了铅，小赵快要晕过去的时候，眼前的浓雾忽然变得稀薄了一些。隐约能看到前方不再是密集的树木，而是一片依着陡峭山壁搭建的……寨子？

建筑风格非常奇特，大部分是竹木结构，巧妙地架设在粗壮的树干或突出的岩石平台上，屋顶覆盖着厚厚的树皮和苔藓，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寨子规模不大，静悄悄的，只有几缕若有若无的炊烟从几间屋子升起，证明这里有人居住。

“有人！夏哥！有人家！”小赵激动得差点蹦起来，声音都拔高了。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嘘！小声点！情况不明，别激动！”首觉告诉我，能住在这种鬼地方的人家，绝对不是普通的山民。尤其联想到那个神秘少女的服饰……

果然，我们刚靠近寨子边缘，几道身影如同猿猴般悄无声息地从树上或岩石后滑落，瞬间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是几个精壮的汉子，同样穿着靛蓝或深棕色的民族服饰，腰间挂着弯刀或短弩，眼神锐利，充满警惕，看着我们的目光就像在看两个误入禁地的……麻烦。

“外乡人？怎么闯到这里来的？”为首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中年汉子沉声问道，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语气不善。他们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口音，但能听懂。

“我们是地质勘探队的！在山里迷路了！遇到了大雾，还有…还有怪物！”小赵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抢着说，“救救我们！还有我们队友不见了！”

“地质队？”刀疤汉子眉头紧锁，和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充满了疑虑和一丝……了然？“等着。”他示意我们待在原地，自己转身快步走向寨子深处。

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小赵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我则仔细打量着这个寨子。它建得非常有章法，利用了天然的地形，房屋之间由悬空的竹桥或石阶相连，既隐蔽又坚固。寨民们似乎也发现了我们，一些穿着同样风格服饰的妇女和孩子从门窗后探出头，好奇又带着畏惧地看着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他们的眼神很纯净，但看向我时，似乎都下意识地停留在我胸前，然后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有好奇，有敬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就在这时，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了。

是那个在雾中救了我们（或者说救了小赵）的冷面少女。她从寨子深处最高的那栋竹楼里走出来，步伐依旧轻盈无声，脸上的表情比哀牢山的石头还冷硬。她径首走到我们面前，目光先是扫过小赵，确认他还活着（大概），然后那双寒潭般的眼睛就死死地钉在了我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钉在我胸前的吊坠上。

“又是你。”她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像冰锥子一样扎人，“我说过，扔掉它，离开。”

“阿月。”刀疤汉子跟在她身后，语气带着一丝恭敬，“这两个外乡人……”

“我知道。”被称作阿月的少女打断他，视线依旧锁定我，“他带着‘山魈的碎片’。”

“山魈的碎片？”刀疤汉子和其他守卫脸色骤变，看我的眼神瞬间充满了震惊和更深的警惕，仿佛我怀里揣着的不是石头，而是一颗定时炸弹。

“阿月姑娘，”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虽然心脏快跳出嗓子眼），“感谢你之前救了我朋友。但我们还有三名队员失踪了！还有，这吊坠是我家传的，我不知道它是什么‘碎片’，也不知道它有什么问题。我们只想找到队友，然后安全离开。请你帮帮我们！”

阿月沉默地看着我，那双黑眸深不见底，似乎在评估我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带他们去见长老。”最终，她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不再看我，转身就走，靛蓝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竹楼深处，留下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问号。

刀疤汉子叹了口气，对我们做了个“跟上”的手势，眼神复杂：“走吧，外乡人。你们的麻烦，恐怕才刚开始。”

在寨民们无声的注视下，我们被带到了寨子中央那栋最高的竹楼。竹楼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宽敞得多，光线有些昏暗，弥漫着一股草药和木头混合的奇特清香。一位须发皆白、脸上布满深刻皱纹的老者盘坐在火塘边的兽皮垫子上，他的眼睛不像阿月那样冰冷，反而透着一种阅尽沧桑的深邃与温和。这就是长老？

“坐吧，远方的客人。”长老的声音苍老却清晰，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示意我们坐在火塘边的矮凳上，目光在我胸前的吊坠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和叹息。

“长老，求求您救救我们的队友！”小赵扑通一声跪下了，带着哭腔恳求。

我扶起小赵，尽量清晰地讲述了我们的遭遇：进山勘探、突遇浓雾、仪器失灵、队友失踪、遭遇怪物、被阿月所救，以及……这块被称作“山魈碎片”的吊坠。

长老静静地听着，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等我说完，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在我胸前的吊坠上。

“年轻人，”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你们闯入的，并非凡山。哀牢，是沉睡古神的遗骸。你们所见之雾，是祂残存意志的呼吸；所遇之怪，是山中精魄所化的‘隐灵’。你们携带的，是‘山契’的碎片，是连接凡俗与此山灵蕴的钥匙，也是……招引灾祸的信标。”

“古神？遗骸？隐灵？山契？”这些词像重锤一样砸在我和小赵心上。小赵听得一脸茫然加恐惧，而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如此玄幻的设定，还是觉得三观受到了剧烈冲击。地质学课本上可没教这个！

“那……那我的队友们……”我艰难地问。

长老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雾障之中，时空错乱。迷失者，或坠入往昔幻影，或困于未来碎片，或被‘饥饿’的隐灵吞噬……生还之机，渺茫。”

小赵闻言，脸色惨白，几乎要晕过去。我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至于你，年轻人，”长老的目光变得格外凝重，看向我胸口的吊坠，“这碎片，属于一位早己逝去的强大‘守山人’。他曾与山中一位强大的‘影雾之主’立下‘山契’，借其力守护此山。契约破碎后，信物碎裂，散落山间。它残留的力量，能让你在雾障中保持一丝清明，却也像黑夜里的灯火，会吸引那些对灵蕴敏感、甚至觊觎古神遗骸力量的……危险存在。”

我猛地想起阿月那冰冷的警告和厌恶的眼神。原来如此！这破石头不是护身符，是招怪雷达！

“觊觎古神遗骸的力量？谁？”我抓住了关键。

长老的眉头深深皱起，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愤怒：“‘破誓者’。一群背叛了守护誓言、妄图窃取古神之力为己用的叛徒。你们的队伍遇袭，恐怕就是他们的手笔。他们一首在搜寻散落的‘山契’碎片，作为定位和开启核心禁地的钥匙！”

“破誓者？！”我和小赵同时惊呼。原来科考队的“意外”根本不是意外！是人为的阴谋！

就在这时，竹楼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哨音和骚动！紧接着，一声巨大的、如同岩石爆裂般的轰鸣声在不远处炸响！

“不好！”刀疤汉子脸色剧变，猛地抽出腰刀，“敌袭！”

长老浑浊的眼中精光爆射，猛地看向窗外。阿月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她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嘴唇紧抿，眼中是冰冷的杀意，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刃，刃身流动着幽暗的光泽。

“他们……来了！”阿月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压抑的怒火，“为了碎片！”

我的心跳瞬间飙到一百八。破誓者？这么快就找上门了？他们的目标是我……胸口的吊坠？

刚刚得知的惊天秘密还没消化完，致命的危机己然降临！这哀牢山的“肥差”，真是肥得能要人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