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老奴刁难

护国寺修缮一事，叶棂鸢以雷霆手段筹措巨款，不仅化解了危机，更借机狠狠打击了贵妃的爪牙，赢得了满城赞誉。

贵妃在宫中气得摔碎了心爱的玉盏，却碍于慧眼识珠、为民除害的舆论风评，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暂时按捺下滔天怒火。

但这口恶气，她岂能咽下？

叶府上下刚因巨额资金到位而松了口气，一道更加刺耳、裹挟着浓浓恶意与试探的懿旨，再次降临。

这一次，来的不是传旨太监，而是贵妃身边最得力的心腹，掌管着尚宫局、在后宫颇有几分脸面的老嬷嬷，赵嬷嬷。

赵嬷嬷年近五十，穿着一身簇新的深紫色宫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插着赤金点翠的扁方，一张脸保养得还算不错，只是那双吊梢眼里，却充满了刻薄与倨傲。

她带着两个同样鼻孔朝天的小宫女，如同巡视领地般踏入叶府正厅，连正眼都没给主位上的叶侯爷和江氏一个。

“叶侯爷，叶夫人，叶小姐。”

赵嬷嬷敷衍地福了福身，声音尖利，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意味。

“贵妃娘娘口谕：护国寺修缮，事关皇家体面，神佛威严，叶小姐年轻，恐经验不足，思虑不周。

特遣老奴前来协理督办，务必确保一砖一瓦、一金一漆皆符合皇家规制，不得有丝毫差池！

若有违逆，老奴有权代娘娘，先行处置！”

“协理”？实则是监视！是掣肘！更是来找茬的！

叶侯爷和江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老虔婆是贵妃身边最刁钻刻薄的一条狗，仗着贵妃的势，在后宫欺压妃嫔、苛待宫人都是常事，如今竟被派来协理叶家？

这摆明了是要鸡蛋里挑骨头，处处刁难，让叶棂鸢寸步难行，最终无法如期完工，好让贵妃抓住把柄，名正言顺地发落！

“赵嬷嬷，”

叶棂鸢款款起身，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恭敬笑容，微微屈膝。

“娘娘体恤棂鸢年轻识浅，特遣嬷嬷这等经验丰富的老人前来指点，棂鸢感激不尽。

有嬷嬷在旁把关，棂鸢心中也踏实许多。”

她姿态放得极低，仿佛真心实意欢迎这位监工。

赵嬷嬷见她如此识相，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下巴抬得更高了，从鼻孔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目光挑剔地扫视着厅内陈设，最后落在主位旁边小几上刚奉上的、给叶棂鸢的那盏雨前龙井上。

“叶小姐好大的排场。”

赵嬷嬷阴阳怪气地开口，缓步走过去，伸出保养得宜、戴着金戒指的手指，用指甲盖嫌弃地拨弄了一下茶盏。

“这茶，看着倒是不错。不过，老奴在宫里伺候娘娘，娘娘素来节俭，喝的也不过是寻常贡茶。

叶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倒比娘娘还金贵了？”

她这是赤裸裸地指责叶家僭越，生活奢靡！

江氏气得脸色发白，刚要开口，被叶棂鸢一个眼神制止。

叶棂鸢笑容不变，声音温婉：“嬷嬷言重了。这雨前龙井，是家父一位江南故交所赠，并非什么名贵之物。

棂鸢体弱，父亲怜惜，才允我偶尔饮用。若论节俭持家，叶府上下，自是万万不敢与宫中、与娘娘相比的。

娘娘母仪天下，乃天下妇人表率，一言一行皆为典范，岂是我等臣下之家可以妄加揣测比拟的？”

她先是解释茶叶来源普通（实则确实普通），接着立刻将贵妃捧上母仪天下的高位，点明臣下之家不敢与之相比。

更不敢妄议宫中用度，巧妙地将赵嬷嬷那顶僭越的帽子化解于无形，反而隐隐暗示赵嬷嬷妄议宫中用度，有失体统。

赵嬷嬷被噎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她没想到这叶家丫头如此伶牙俐齿。

她冷哼一声，转移目标，目光落在厅中摆放的一盆开得正艳的姚黄牡丹上。

“这花儿倒是开得热闹。不过，老奴瞧着，这牡丹的花色……似乎过于艳丽了些？大红大紫，透着股俗气！

与我们娘娘喜爱的素雅清贵的玉兰、寒梅相比，格调差得远了！叶小姐的品味，看来还需好好向娘娘学习才是！”

这是鸡蛋里挑骨头，连花的颜色都要管！

厅内伺候的下人们都忍不住露出愤懑之色。小菊更是气得攥紧了小拳头。

叶棂鸢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受教神情：“嬷嬷说得是。娘娘品味高雅，素雅清贵，如空谷幽兰，高山雪莲，自然非我等凡俗之人可及。

这牡丹不过是寻常园圃之花，开得热闹些，博个彩头罢了，哪里能入娘娘法眼？

棂鸢见识浅薄，日后定当多向嬷嬷请教宫中雅趣，以免贻笑大方。”

她再次把贵妃捧得极高，自谦的同时，又暗讽赵嬷嬷拿凡花与空谷幽兰相比，本身就不够雅趣。

赵嬷嬷连续两次发难都被叶棂鸢软钉子顶了回来，心中邪火更盛。

她本就是带着找茬的任务来的，岂能无功而返？

她目光扫过叶棂鸢身上那件素雅的雨过天青色衣裙，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刻薄。

“叶小姐这身衣裳……”

赵嬷嬷拖长了调子，绕着叶棂鸢走了一圈，如同审视一件物品。

“料子倒是不错，苏绣的工也还过得去。只是这颜色……雨过天青？哼，未免也太素净了些！

堂堂侯府嫡女，未来的……咳咳，穿得如此寡淡，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家守孝的小娘子呢！

这要是传出去，知道的说是叶小姐性情淡泊，不知道的，还以为叶家穷困潦倒，连件像样的衣裳都置办不起，或是……对皇家赐下的差事心存不满，故意穿成这样以示抗议呢？！”

此言一出，厅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这己经不是找茬，而是赤裸裸的污蔑和构陷！

将衣着颜色上升到对皇家差事不满、心存怨怼的高度！用心何其歹毒！

叶侯爷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赵嬷嬷！你休要信口雌黄！我叶家……”

“父亲息怒。”

叶棂鸢再次拦住了父亲。她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雪般的沉静。

她首视着赵嬷嬷那双充满恶意的吊梢眼，声音清冷，却字字清晰，如同珠玉落盘：

“赵嬷嬷此言，棂鸢实不敢苟同。”

“其一，衣着素雅，乃棂鸢个人喜好，亦是遵循《女诫》衣贵洁，不贵华之训，何来寡淡、守孝之说？

莫非嬷嬷认为，只有穿红着绿、满头珠翠，才配得上侯府嫡女的身份？才显得对娘娘的差事满意？

若真如此，棂鸢倒要请教嬷嬷，宫中各位娘娘、公主，是否日常也都必须穿金戴银、姹紫嫣红？

若有不喜艳丽者，是否也是对皇家心存不满？”

她先以《女诫》为据，站稳道德高地，再反将一军，将矛头指向宫中妃嫔公主的衣着自由，逼得赵嬷嬷不敢轻易作答。

“其二，”

叶棂鸢不给赵嬷嬷喘息的机会，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然正气。

“嬷嬷口口声声皇家差事、心存不满！敢问嬷嬷，棂鸢自领命以来，可曾有一日懈怠？可曾有一丝一毫不尽心？

护国寺修缮，棂鸢殚精竭虑，筹集善款，严查物料，督促工匠，桩桩件件，皆在有条不紊进行！

敢问嬷嬷，这不满二字，从何而来？是娘娘亲口所言？还是嬷嬷你，以己度人，妄自揣测圣意？！”

她步步紧逼，气势如虹！

将赵嬷嬷扣下的不满帽子首接定性为妄自揣测圣意！这是大不敬的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