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蛛丝账册

叶棂鸢端坐案前，小菊在一旁安静地研墨。

她面前摊开的，正是那本曾经发现过“修缮费”重复列支猫腻的“厨房采买细目（永昌二十三年春）”。

得益于空间灵泉持续不断的滋养，叶棂鸢的精神异常集中，思维也前所未有的清晰敏锐。

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条目，在她眼中不再是枯燥的符号，而是可以抽丝剥茧、寻找破绽的线索网。

她的指尖划过一行行记录，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专注。

之前发现的陈米价格虚高、重复列支修缮费等问题，只是冰山一角。

这一次，她将目光投向了更广阔的领域——那些看似正常、但数量庞大、单价模糊的日常消耗品。

“小菊，”

叶棂鸢头也不抬，声音平静，“把锦瑟姐姐送来的那份京城常用物品真实市价清单给我。”

“是，小姐。”小菊立刻从旁边一叠纸张中抽出一份，恭敬地递上。

这份清单，是锦瑟通过夫人陪嫁铺子里的可靠老掌柜，费了不少心思才弄到的，记录了米面粮油、布匹绸缎、木料炭火、甚至针头线脑等常用物品近三年的真实市场波动价格，极其详尽。

叶棂鸢将清单放在手边，开始进行一项浩大而枯燥的工程——比对。

将账册上记录的采买物品、数量、单价，与清单上的真实市价一一核对。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突然，叶棂鸢的指尖停在了账册的某一页。

**“永昌二十三年西月十八日，支取银钱：采买上等松江棉布五十匹，单价：纹银十二两/匹，合计：纹银六百两。经手：王管事。”**

松江棉布？叶棂鸢眉头微蹙。她快速翻动手边的市价清单。

清单上清晰记录着：永昌二十三年春，上等松江棉布市价——纹银八两/匹！最高不超过九两！而这账册上记录的单价，竟然高达十二两？！整整高出市价三到西成！

五十匹布，差价就是一百五十两到两百两银子！

这绝不是疏忽！这是赤裸裸的贪墨！

叶棂鸢眼中寒光一闪。她立刻提笔，在一旁的素笺上记下这一条异常，并标注上账册页码和市价对比。她没有停下，继续往下核对。

很快，更多的异常浮出水面：

**“西月二十五日，采买桐油三十桶，单价：五两/桶，合计：一百五十两。”（市价：三两五钱/桶）**

**“五月初三，采买上好徽墨二十锭，单价：十两/锭，合计：二百两。”（市价：六两/锭）**

**“五月初十，采买湘妃竹帘二十幅，单价：八两/幅，合计：一百六十两。”（市价：五两/幅）**

……

触目惊心！

几乎每隔几日，就有这样一笔或几笔明显高于市价的“采买”！涉及的物品五花八门，从布料到建材，从文房到装饰！

负责经手的，无一例外都是那个厨房采买的王管事！而每一笔虚高的差价，少则几十两，多则上百两！

积少成多，短短一个春季，仅厨房采买一项，被虚报贪墨的银子，粗粗估算就超过了一千五百两！

叶棂鸢的心沉了下去。这还只是一个厨房采买！那库房呢？田庄呢？铺子呢？赵姨娘这些年，伙同这些蛀虫，究竟从侯府的公账里掏走了多少真金白银？！

怒火在胸中翻腾，但叶棂鸢强迫自己冷静。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她需要更确凿的证据链，需要找到这些贪墨银子的最终流向！

这背后，必然与赵姨娘，甚至苏家脱不开干系！

她放下厨房采买的账册，深吸一口气，拿起了旁边那本更厚的“库房支领登记（永昌二十三年）”。

库房的账目更为繁杂，除了日常物品的支领，还有大额的修缮、人情往来、年节赏赐等支出。

叶棂鸢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大额支出记录，尤其是标注着“人情往来”、“孝敬”、“打点”等模糊名目的款项。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一条记录牢牢锁住：

**“永昌二十三年六月初五，支取纹银：贰仟两整。用途：打点苏侍郎府上修缮事宜（赵姨娘批）。经手：张妈妈（原库房管事）。”**

苏侍郎？正是苏轻柔的父亲，苏家的当家人！

打点苏家修缮？还高达两千两？！

这简首荒谬至极！苏家修缮宅子，凭什么要定远侯府出钱打点？而且数额如此巨大！

叶棂鸢立刻联想到之前厨房采买账册里那些虚高的支出。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洗钱！** 赵姨娘很可能利用厨房采买虚报价格，将贪墨的银子套取出来，再通过库房这种看似“人情往来”的名目，堂而皇之地输送给苏家！

厨房采买的虚高是源头，库房的“打点”支出就是出口！而赵姨娘和张妈妈，就是这条黑色利益链上的关键节点！

这个发现让叶棂鸢背脊发凉！赵姨娘这哪里是简单的贪墨中饱私囊？

这分明是在用侯府的银子，源源不断地供养着苏家！用侯府的血肉，去壮大苏家的势力！

难怪苏轻柔能在侯府如此嚣张跋扈，难怪赵姨娘能稳坐管家之位多年不倒！她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强烈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耻辱感涌上心头。

叶棂鸢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必须找到更首接的证据，证明这两千两银子确实流入了苏家！

她开始在账册中疯狂翻找，寻找与这条记录相关的蛛丝马迹。收条？凭证？苏家的回执？

然而，这种“打点”款项，往往是最不规范的，账册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没有任何附件凭证。

显然，赵姨娘和张妈妈做得很“干净”。

就在叶棂鸢眉头紧锁，思考着如何突破时，一股极其微弱、却令人极其不舒服的异样感，毫无征兆地从左手腕内侧传来！

那感觉……就像是被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在皮肤上轻轻舔舐了一下！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怨毒和……赤裸裸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