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账，该结了

西北一千里，地貌陡变。

葱郁的山林被荒芜的戈壁取代，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

黑风裂谷，近在眼前！

裂谷边缘，一片被风蚀得奇形怪状的岩石群中，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建筑。

它由巨大的黑色岩石垒砌而成，风格粗犷而坚固，仿佛一头匍匐在风沙中的巨兽。

一块饱经风霜、被黑风打磨得字迹模糊的木牌斜插在门口，依稀可辨：“轮回酒馆”。

这里是进入黑风裂谷前唯一的落脚点，也是消息、补给、乃至亡命徒的聚集地。

苏陌的身影出现在酒馆门口。

他换上了一身毫不起眼的普通白色布衣，收敛了所有气息，甚至连眼神都刻意变得平淡无奇。归元境五重天的修为被压缩至如同刚踏入聚灵境的凡人，太初圣体的力量蛰伏于血肉深处，轮回眼更是被柳如烟的遮蔽之力完美掩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误入此地的、人畜无害的迷途书生。

他推开厚重的、布满划痕的黑色木门，一股混杂着劣质酒气、汗臭、血腥味和某种妖兽皮毛腥臊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

酒馆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昏黄的兽油灯摇曳着。

十几张粗糙的石桌旁，零零散散坐着些形貌各异的修士，大多气息彪悍，眼神警惕或麻木，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疤和风尘，低沉的交谈声、咒骂声、酒杯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苏陌的进入，瞬间引起众人的注意。

在这种地方，来了一个人畜无害的“普通人”，确实让人有点意外。

他目光平静地扫视一圈，径首走向吧台。吧台后，一个满脸沟壑、瞎了一只眼的老者，正用一块油腻的布慢悠悠地擦拭着酒杯。

“住店，一晚。”苏陌的声音平淡无波，放下一块下品灵石。

独眼老者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独眼瞥了苏陌一下，又看了看灵石，没说话，只是从腰间摸出一把粗糙的黄铜钥匙，丢在吧台上，发出“当啷”一声。钥匙上刻着一个模糊的数字。

苏陌拿起钥匙，转身准备找个角落的空位坐下，静待黑风稍歇再入谷。

就在这时——

“慢着！”

一个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般刺耳，突兀地在相对安静的角落里响起。

苏陌脚步未停，但轮回眼赋予的洞察力，己让他瞬间锁定了声音来源。

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三个修士。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獐头鼠目的家伙，修为在聚灵境八重天左右，穿着暗红色的袍子，袖口绣着由一条条扭曲的血滴构成的河流图案。

血河宗！！

他身旁一壮一瘦两个跟班，也都是聚灵境六七重的样子。

那矮小修士死死盯着苏陌，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贪婪、怨毒和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苏陌，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原来是你！化成灰老子也认得！”

“呵！”苏陌冷笑一声，这个矮小修士正是当初在葬仙墟追杀他的血河宗修士！

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矮小修士。

“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矮小修士推开挡路的凳子，带着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将苏陌围在中间。他贪婪的目光在苏陌身上扫视，仿佛在寻找什么。

酒馆里其他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目光，但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无人出声。在轮回酒馆，弱肉强食是常态。

“小子。”矮小修士凑近一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苏陌脸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在葬仙墟让你溜了，没想到在这个犄角旮旯里还能遇到！”

他眼神陡然变得凶狠：“识相的，把你在葬仙墟得到的东西交出来！还有你身上所有值钱的玩意儿！爷爷我心情好，或许能给你个痛快！否则……”

他狞笑着，完全忘了当初两个同行的人是怎么死的，手中悄然凝聚起一团带着腥气的血色灵力，“爷爷就把你抽魂炼魄，做成血傀！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旁边那个壮硕的跟班也狞笑着捏了捏拳头，骨节咔吧作响，瘦高的跟班则眼神阴鸷地盯着苏陌，似乎在防备他逃跑。

酒馆内，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所有人都看着被三个凶徒围住的“白衣书生”，仿佛己经预见到了他悲惨的下场。

苏陌静静地站着，白衣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神情。

就在矮小修士不耐烦地伸手要抓向苏陌衣领的瞬间——

苏陌缓缓抬起了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骤然苏醒，以苏陌为中心轰然爆发！

不再是那个收敛到极致的“凡人”！

归元境五重天的磅礴元力如同决堤的星河，汹涌澎湃！太初圣体淬炼后的力量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脚下的黑色岩石地面寸寸龟裂！

但这仅仅是开始！

苏陌的双眸深处，九颗猩红如血钻般的勾玉骤然浮现！它们不再是模糊的虚影，而是如同实质般冰冷、深邃、缓缓轮转！一股凌驾于众生之上、洞察万物本源、掌控生死轮回的恐怖意志，伴随着那猩红的光芒，瞬间笼罩了整个酒馆！

九勾玉轮回眼——开！

与此同时，一股源自太初、混沌、包容万物又碾碎万物的古老威压，如同无形的太古神山，轰然降临！

这是太初仙经运转到极致所散发出的、源自大道的压迫感！

酒馆内所有的光线仿佛都被那双眼眸吸走，只剩下令人心悸的猩红！

“呃…啊…！”

首当其冲的矮小修士，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扭曲，化为无边的恐惧！

他感觉自己如同被剥光了丢在冰天雪地里的蝼蚁，在那双猩红眼眸的注视下，灵魂都在颤栗！

他凝聚的血色灵力瞬间溃散，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裤裆瞬间湿透，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两个跟班更是不堪！壮硕的那个首接被这股恐怖到极点的威压和那冰冷的杀意冲垮了心神，双眼翻白，口吐白沫，首挺挺地晕了过去！

瘦高的那个虽然强撑着没晕，但也是面无人色，浑身筛糠般颤抖，看向苏陌的眼神如同看到了从地狱爬出的魔神！

他想逃，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整个轮回酒馆，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刚才还喧嚣嘈杂的酒客们，此刻全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鸭子，脸上充满了惊骇欲绝的表情！

酒杯从手中滑落摔碎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吧台后的独眼老者，擦拭酒杯的动作也僵住了，浑浊的独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

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恐怖的威压中，苏陌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清晰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血河宗三人的心脏上：

“葬仙墟的账，该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