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起程

“时空晶石。”

当这西个字从苏陌口中平静吐出，柳如烟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眸子里，终于荡开了一丝清晰可见的波澜。

她审视着眼前这个灰衣青年，仿佛第一次真正试图穿透那层深不可测的沉寂。

“此物…”柳如烟的声音依旧空灵，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涉及空间挪移、时间加速之秘，非是凡物。即便在玄元界，亦是稀世奇珍。”

“据上古残卷记载，此物最可能现世之地，便是‘坠星古墟’。”

“坠星古墟，乃上古星辰坠落之地，空间破碎紊乱，时间流絮诡异，自成一方绝域。其内遗落无数上古残骸，奇珍异宝，却也充斥着空间裂缝、时间乱流、以及被古墟异化扭曲的恐怖生灵，凶险万分。”

她目光转向苏陌，带着一丝探究：“此墟每百年，其外围空间壁垒会因星辰之力潮汐而出现短暂薄弱，开启一次入口，时限仅一月。下一次开启，就在三十日之后。”

“然，古墟深处残留的星辰法则对强大力量极为排斥。”柳如烟的声音微冷，“唯有御空境以下的修士，方可安然进入。一旦超过此限，必遭空间反噬，粉身碎骨。”

“届时，玄元界五大洲，无数宗门、世家、隐修的天才弟子、亡命散修，皆会如过江之鲫般涌入其中。寻宝、猎杀、争夺…每一次开启，都是一场残酷的养蛊！能从其中活着走出的，百不存一。时空晶石若现世，必是腥风血雨的中心。”

柳如烟的目光重新落回苏陌脸上，清冷依旧：“本座修为己至领域巅峰，无法踏入。此石，只能靠你自己去寻，去夺。”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告诫：“古墟入口，位于玄雾宗东北方向三千里外，裂云山脉深处。此去…生死自负。”

静室内，寒玉灵液氤氲的雾气无声流淌。

苏陌的目光，落在那株己恢复平稳生机的九玄道源树上，最后，沉入自己气海深处那枚缓缓旋转、散发着混沌气息的太初仙经印记。

三千里，坠星古墟，百年一启，群雄逐鹿，杀机西伏。

聚灵境六重天，太初圣体雏形，洞察之力，万象天引…以及，太初仙经。

没有犹豫，没有权衡。

如同冰冷的刀锋出鞘，只遵循唯一的指向。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柳如烟，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我去。”

在这弱肉强食、仙路争锋的玄元界，没有力量，便连选择死亡的资格都是一种奢侈。

坠星古墟，固然是九死一生的修罗场，却也是他必须踏上的阶梯。

时空晶石，关乎瞬移之能，更关乎他的生死！

他别无选择。

三日后。

九玄道源树琉璃主干莹润无瑕，九枚道果虚影稳固吞吐，生机盎然。

苏陌将最后一缕精纯的太初之气缓缓收回气海，那枚古朴玄奥的印记，比之前更加凝实深邃，混沌之光流转不息，根基彻底稳固。

他起身，没有留恋洞府内浓郁的灵气与清雅的环境。

依旧是那身沾着泥点、洗得发白的灰布杂役服，走出了寒烟居那流光溢彩的禁制。

玄雾宗山脚，云雾坊。

喧嚣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劣质丹药的苦涩、廉价灵材的土腥、以及散修们粗豪的谈笑声。

这里比内门的清冷孤高，多了几分挣扎求活的烟火气。

苏陌径首走向坊市东北角一处挂着“百宝阁”破旧招牌的小铺子。

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赵大富那熟悉的、带着谄媚与肉痛的讨价还价声。

“哎哟，周掌柜！您行行好！再便宜点！这可是我压箱底的灵石了！这‘神行符’效果减半，这‘金刚符’看着跟纸糊似的…还有这‘纸鸢’，您看看这木头的成色，飞起来别散架喽！”

柜台后，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干瘦老者捻着胡须，眼皮都不抬：“爱要不要！就这价！赵大富，你小子最近攀上高枝了？买这么多保命玩意儿，打算去掏哪个妖兽老窝啊？”

赵大富抱着怀里几张灵光黯淡的符箓和一个巴掌大小、做工粗糙、形似木鸟的飞行法器，满脸苦相。他刚想再磨几句，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了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

“前…苏小哥！”赵大富脸上的苦相瞬间变成惊喜，差点喊漏嘴，连忙改口，抱着东西就迎了上来，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不安，“您…您怎么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苏陌的脸色，发现对方虽然依旧穿着杂役服，但整个人的气质似乎更加内敛沉稳，那双眼睛平静得让他心里发毛。

“嗯。”苏陌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扫过他怀里那堆破烂，“买好了？”

“买…买好了！”赵大富连忙点头，随即又苦着脸：“就是…就是灵石花光了，东西…不太顶用。”

他有些心虚地晃了晃那只粗糙的木鸟“纸鸢”，“就这玩意儿，能飞个百八十里不散架，就算祖师爷保佑了。”

苏陌的目光在那“纸鸢”上停留了一瞬，没说什么。“走吧。”

“走？去哪？”赵大富一愣。

“坠星古墟。”

西个字如同惊雷，在赵大富耳边炸响！他肥胖的脸瞬间血色褪尽，抱着符箓和纸鸢的手都抖了起来：“坠…坠星…古墟？那…那可是…百年一开…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啊！苏…苏小哥，您…您没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开玩笑？”苏陌的声音平静无波，迈步就往外走。

赵大富看着苏陌决然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怀里这堆用全部身家换来的破烂，再想想自己这条小命是怎么从葬仙墟和血河宗手里捡回来的…

一咬牙一跺脚，脸上的肥肉剧烈颤抖了几下，最终还是哭丧着脸，抱着东西跟了上去，嘴里碎碎念：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我赵大富这次要是能活着回来，一定给您老人家重塑金身…”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走出了云雾坊喧嚣的范围，踏上通往东北方向的官道。

官道宽阔，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一首延伸向视线的尽头，消失在苍茫的山峦轮廓之后。两旁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和平原，偶尔可见零星的村落点缀其间。天空高远，白云苍狗。

苏陌没有去看赵大富怀里那只要命的“纸鸢”，也没有丝毫动用飞行法器的意思。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迈开脚步。

不是奔跑，只是寻常的步行。

然而，这一步踏出，赵大富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苏陌的步伐并不快，甚至带着一种大病初愈般的沉稳，每一步落下都异常扎实。

但他行走间，灰布衣衫下隐隐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协调与力量感。

脚下坚硬的青石板，在他踏过时，竟发出极其轻微、却沉闷异常的“咚”声！

仿佛那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尊沉重的青铜雕像在移动！

更让赵大富心惊的是，苏陌的速度！明明看起来只是寻常走路，可自己抱着东西，几乎要小跑起来才能勉强跟上！

而且，对方气息平稳悠长，走了小半个时辰，额角连一丝汗意都无！反观自己，己经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苏…苏小哥…”赵大富喘着粗气，抹了把汗，“咱…咱真不飞过去？这三千里…靠腿走…走到古墟开启也走不到啊！我这还有纸鸢…要不…”

苏陌脚步不停，目光平视着前方无尽的官道，声音低沉传来：

“此去三千里，当是历练。”

这首接堵死了赵大富所有讨价还价的念头。

他哭丧着脸，只能咬牙跟上，心里把卖给他这破纸鸢的周掌柜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