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能穿给主人看

不到半小时，三位分别来自不同品牌的设计师便带着各自的助手和挂满高定成衣的移动衣架，战战兢兢地出现在洛薇奢华的衣帽间外厅。

空气中弥漫开高级衣料上香氛的气息。

但相较而言，浓重得几乎凝成实体的是设计师们极力压抑的紧张。

设计师们都是雄性兽人，身形高大，却在洛薇面前垂手恭立一动不动，低垂着眼，不敢首视洛薇的脸。

在她目光扫过时，身体还会不自觉地绷紧，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

洛薇坐在一旁的软榻上，端起仆人奉上的花茶，捕捉到了埋藏在死寂下的恐惧。

他们在怕她？

疑问诞生的同时，她脑海中闪过一段属于薇洛的记忆。

一个新兴设计师，因为在对薇洛行礼时腰弯得不够低，眼神不够驯服，被薇洛轻飘飘评价了一句“看着碍眼”。

接下来，她动用奥米克家族的影响力，彻底封杀了对方，摧毁了其苦心经营的事业。

倒霉设计师满是泪水的绝望脸庞在洛薇的记忆中一闪而逝。

原来如此。

洛薇咽下一口茶，花香的清甜也压不住她心底泛起的深深无奈。

薇洛的恶名，怕不是通过摧毁无数人的当下和未来堆砌起来的。

有例在先，同在行当中的其他设计师自然畏惧她。

她自薇洛的身体中活过来，只能背负起她犯下的过错，日后如果有机会，看看能不能弥补受害者一二吧。

澜也敏锐地感受到了房间内不同寻常的低气压。

不过他装作一无所知，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紫眸中闪过的思量，安静地站立在洛薇身边。

“开始吧。”洛薇放下茶杯，声音不高，却让设计师们集体一颤。

试衣过程在一种近乎窒息的静默中进行。

设计师们动作麻利却小心翼翼，连衣架碰撞的声音都轻到极致。

每当澜换好一套衣服走出来，他们都会屏住呼吸，目光飞快地扫向洛薇的表情，试图从中解读出“满意”或“厌恶”的信号，仿佛她的一个皱眉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

澜非常配合，表现出十足的温顺。

每次换装出来，他都会面带微笑地等待洛薇评价。

在他被簇拥进试衣隔间，更换第三套衣服时，自门板缝隙里飘进了外面两位助手饱含恐惧的低声交谈：“你说，这位是奥米克小姐的新宠吗？”

“嘘！小声点！都敢议论奥米克小姐了，她的手段你忘了？上个月斯顿路西街那家珠宝店，就因为送来的货晚了一分钟……”

“天哪，别说了，赶紧弄完赶紧走……我可不想沦落成费恩那样。”

“费恩？那个倒霉的设计师？听说他离开帝都星后……”

后面的话被刻意压得更低，模糊不清，但听清了的语句己经如同冰冷的针一般刺入了澜的耳中。

他穿衣的动作停了一下，眼眸深处掠过少许疑惑。

他们议论中的奥米克小姐与他认知中的洛薇难以重合上。

澜心生疑窦，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顺无辜的模样，任由助手走进来，为他整理好衣襟。

他再次出现在外厅时，身上的服饰搭配令洛薇眼前一亮。

他身上穿的衬衫采用了最上等的珍珠白色丝绸，质地柔滑泛着温润的光泽。

最引人注目的是繁复至极的改良拉夫领。

领口由无数细密规则的手工打褶蕾丝层层堆叠而成，如同绽开的纯白昙花，簇拥着澜纤长的脖颈。

蕾丝的边缘镶嵌着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碎钻，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星芒。

领口中央，用银线绣着一个精美的小小海螺图案，成为整个华丽领口的点睛之笔，呼应了他海族身份，也不显突兀。

整件衬衫的廓形在肩部和胸部都略显宽松，但腰部却通过内衬巧妙收拢，完美贴合了少年纤细的腰线，营造出一种既华丽又脆弱的矛盾美感。

下身搭配的则是深蓝色的绸面长裤，配以一双低调的黑色软皮鞋。

澜穿着这一身走出来，整个房间似乎都亮起来了。

墨蓝色的长发柔顺地垂落在洁白的蕾丝领口上，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

他微微低着头，手指捻着袖口边缘柔软的蕾丝，紫眸抬起，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和恰到好处的羞赧看向洛薇，轻声问：“主人，这套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很适合你。”

她转头看向这套衣服的设计师，后者正紧张地等待她的宣判。

洛薇点头说：“就这套了。”

设计师如蒙大赦。

她挑定了衣服，他们的任务就算了结了。

他几乎要喜极而泣，连声道：“是，是，奥米克小姐好眼光！”

澜也松了口气，频繁地换衣服其实也挺累的。

对着镜子又看了看，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领口那精致的海螺刺绣，眼神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怀念。

他转过身，面对着洛薇，谢道：“谢谢主人，澜很喜欢这件衣服的触感，很柔软。”

顿了顿，他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语气里却充满纯粹的遗憾：“不过，最适合澜的应该还是澜自己的鲛绡长袍。那是澜自己织的，会随着心情泛起微光。可惜……”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阴影，声音有些低落：“可惜澜是以奴隶身份来到帝星的，不能穿过主人看。”

亲织的鲛绡长袍，是他的王袍，也是他的战衣。

如果不是需要调查失踪族人们的下落，他以海域之王的身份前来帝星，应当会穿着那一身，展开一场盛大的报复行为。

未分化的海族多是年纪尚小、杀伤不足的孩子，可他不是。

该让那些把海族视为玩物的败类，以血偿还他们犯下的罪孽。

洛薇看不见他眼中的晦涩杀意，误会他是想起自己成为奴隶的经历，口中那件珍贵的鲛绡衣物也是在澜被掳掠贩卖的过程中被奴隶贩子夺走或毁掉了。

“别伤心了。”她招手，示意澜到自己近前。

对方乖觉地在她身前蹲下，仰起漂亮的脸，自下而上地注视她。

她没忍住抬起手轻抚他的发顶，将声音放软，安慰道：“看不到是有些可惜，不过之后你可以多选几套你喜欢的衣服，什么样的衣服你穿起来其实都很好看。”

澜的心弦仿佛也如同发丝般被她的手轻轻拨动，一时倒说不出卖可怜的话了。

她看了看光脑上显示的时间，发现己经十点钟了，便站起身，对埃德温管家吩咐道：“帮我们安排一下，要准备出发去茶会了。”

设计师们带着未被选中的衣服和劫后余生的庆幸迅速告退。

埃德温送走了他们，片刻后返回，微微躬身：“悬浮车己经备好了，奥米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