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心鬼蜮，初次交锋

许知夏一战成名。

“听说了吗？知青点的那个病美人，居然会接生！”

“什么呀，我听王婶说，人家那不是接生，是神仙手段！就用点草木灰和野草和的泥，往上一按，那哗哗淌的血立马就止住了！神了！”

“真的假的？这么邪乎？”

“那还有假！王家二妞和刚出生的胖小子，两条命啊！都是她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天之内就飞遍了整个红旗公社。

村民们看许知夏的眼神彻底变了，从前的轻视和怜悯，变成了如今的敬畏和好奇。就连公社食堂打饭的大妈，都会悄悄多给她一勺稠的。

王婶更是把她当成了活菩萨，鸡蛋、红糖、布料……流水似的往知青点送，搞得同屋的林晓燕都跟着沾了不少光。

“知夏，你现在可是咱们公社的大名人了！”林晓燕一边啃着香甜的鸡蛋糕，一边眉飞色舞地说，“你都不知道，现在村里人看见你，都绕着道走，生怕冲撞了你这个‘文曲星’。”

许知夏只是淡淡一笑，低头翻看着一本破旧的《赤脚医生手册》。

对她来说，村民的吹捧毫无意义，救人只是出于一个知识分子最基本的良知。

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如何调理好这具破败的身体，以及……如何在这贫瘠的物质条件下，将自己脑子里的知识转化成真正的生产力。

然而，她想过安生日子，有人却不答应。

“姐，你听说了吗？那个许知夏，现在可威风了！”

另一处知青点，一个脸上有几颗雀斑的女孩，正对着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子小声嘀咕。

被称作“姐”的女子，正是许知夏的堂姐，许盼娣。

她手里正纳着鞋底，闻言，穿针引线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底迅速闪过一丝阴翳。

她当然听说了。

而且，她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清楚，许知夏，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因为，许盼娣是重生回来的。

上一世，她嫉妒许知夏的美貌和才华，设计让她下乡，本以为能就此毁了她。谁知许知夏在乡下非但没被磋磨死，反而像开了挂一样，搞发明，做研究，最后成了国家级的科学家，嫁给了那个权势滔天的男人，风光无限。

而自己呢？算计一生，最后却落得个丈夫出轨，晚景凄凉的下场。

重生回来，她发誓要夺走许知夏的一切！她抢先下乡，表现积极，就是为了截胡许知夏未来会遇到的每一个机遇。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布局，这一世的许知夏，竟然这么快就崭露头角了！而且是以她完全没想到的方式。

救人？上一世她可没这个本事！

难道是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

“什么神仙手段，我看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许盼娣放下鞋底，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不过是懂几个乡下土方子，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说不定那血自己就不流了，功劳全算她头上了。”

“就是！”旁边的女孩立刻附和道，“盼娣姐，你可是读过高中的，比她那个初中都没毕业的病秧子懂得多！可不能让她把风头都抢了去！”

许盼娣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我听说啊，有些偏方邪门的很，是用运气的。救活了一个，说不定就要克死好几个。你们看吧，王家得了好处，村里别家指不定就要倒霉了。”

一番话，说得那女孩脸色发白。

很快，“许知夏用的是邪术，会给村子带来厄运”的流言，就悄悄地在妇人中间传开了。

许知夏很快就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前两天还对她笑脸相迎的村民，现在看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躲闪和猜忌。

她不在乎。愚昧和偏见，是科学传播道路上最常见的绊脚石。用事实击碎它们，远比争辩更有力。

这天，她正坐在院里，用木炭在瓦片上勾画着什么，霍建军找上了门。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身形挺拔如松，冷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叫霍建军，县农机厂的。”他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有力，“我听说了王家二妞的事。”

“嗯。”许知夏抬眸看了他一眼，算是回应。她认得他，那天在王家院外的大槐树下，这个男人的目光，是唯一一个不带偏见，纯粹是探究和审视的。

霍建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递了过去：“我想请你，把那天的止血方法，详细地描述一遍，包括材料配比和操作手法。”

他的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在对待一项严谨的科学研究。

许知夏有些意外。在这个年代，一个农机厂的技术员，居然会对“土法接生”的过程如此感兴趣？

她接过纸笔，没有犹豫。知识，只有传播出去才有价值。

她一边写，一边用清晰的逻辑解释：“关键在于两样东西。艾草，学名蕲艾，含有大量单宁酸，可以快速使蛋白质凝固，收缩血管，达到化学止血的效果。而草木灰，主要成分是碳酸钾，呈碱性，可以抑制细菌滋生，同时它疏松多孔的结构，能起到物理吸附和压迫的作用。两者结合，再加上正确的动脉按压，就能形成一个临时的、高效的生物凝血栓。”

一连串的名词从她口中说出，霍建军的眼神变得越来越亮。

他不是医生，但他懂技术，懂原理。许知夏的解释，清晰、严谨、充满了科学的逻辑之美。这绝不是什么“乡下土方子”，而是一套完整的、可复制的科学方案！

“我明白了。”他收回笔记本，郑重地看了她一眼，“你……很了不起。”

就在这时，许盼娣带着几个女知青走了进来。她看到霍建军和许知夏站在一起，而且霍建军还拿着笔记本在记录，心里的警铃大作。

这个男人，她认得！上一世，他就是许知夏那个权势滔天的丈夫！

他们怎么这么快就认识了？！

“哟，这不是霍技术员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许盼娣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抢先一步走到霍建军面前，“您是来找我的吗？上次跟您提的那个关于改进脱粒机的想法，我又有新思路了！”

她故意表现出和霍建军很熟稔的样子，同时不着痕迹地将许知夏挤到了一边。

霍建军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后退半步，拉开了与许盼娣的距离，语气冷淡：“我找许知夏同志了解一些情况。脱粒机的事，你可以写成报告交到厂里。”

碰了个软钉子，许盼娣的脸色一阵青白。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许知夏脚边的瓦片，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齿轮和杠杆结构。

她心中一动，立刻换上一副关切的面孔，对许知夏说：“堂妹，你身子不好，就别整天琢磨这些没用的了。刚刚我听村口大娘说，自从你上次‘救人’之后，村东头李大爷家的鸡，一窝下了七八个，全都莫名其妙死了。村里人都在传，说你那法子太邪门，损了村里的气运……”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院里所有人都听见。

这话一出，连林晓燕的脸色都变了。

许知夏却像是没听见她话里的歹毒用心，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炭灰，抬起清凌凌的眸子，看向许盼娣。

“哦？是吗？”她轻轻一笑，那笑容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那我倒想问问堂姐，”她一步步走到许盼娣面前，“你一个读过高中的文化人，是相信母鸡的死亡，是因为遥远的气运……还是更应该去检查一下鸡食和水源，看看是不是有黄曲霉菌污染呢？”

“什么……黄曲霉菌？”许盼娣愣住了。

这个词，她听都没听过。